春日里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一不小心便睡到了日晒三竿时。鹤知夜踢开薄被，在榻上翻了个身，轻轻地拥住鬼束，她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一些，可自己这般未免有些矫情，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有些嫌弃自己。
“狗。”
见鬼束没有搭理，鹤知夜不死心地又闷声唤了句：“狗，你家里人怎么还不来寻你啊狗狗？”
“许是觉得不认家，不要也罢。”
“怎么会。”鹤知夜将脸埋进鬼束厚厚的颈毛中，又道：“多蕴对你那是，我远不能及的。”
“许是她想明白了。”
“就她。”鹤知夜眼前浮现出多蕴跳脚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怕是不大可能。”
“你们当真是姐妹？”鬼束突然问道。
鹤知夜打了个哈欠，随口道：“这叫什么话？”
鬼束轻笑道：“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你是觉得长相所差甚远吧？”鹤知夜感受着鬼束脖颈间的起伏，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她那个长相。”鬼束回道。
鹤知夜不屑道：“虚伪。”
“人各有所好。”
“可从解黛的长相来看，你的喜好也没有脱离寻常男人。”
“睡个觉，谁管她长什么样。”鬼束淡淡道。
鹤知夜笑了一声，又道：“怪不得也不管我长什么样。”
“你又不差。”
“不差？”鹤知夜笑了笑，又翻身回去，嘴里道：“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鬼束沉声道：“不委屈。”
“是吗？”鹤知夜没好气道。
“是。”鬼束的声音近了几分，又道：“是我这辈子最不委屈的事情。”
鹤知夜察觉到耳后的气息变得平缓，便轻声道：“你还是不要变成人形的好。”
“这里很安全。”
“我不是担心这个。”
鬼束又笑了起来，轻佻道：“那是担心这孤男寡女的就我们两个，你把持不住？”
鹤知夜没再接话，她只是想鬼束多能贮存些体力，或许才能让这样的日子更长久些。只是，她怕这样的话讲出来，又矫情，又破坏此刻的氤氲。
也不知白檀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鹤知夜只在刚到天尽头时见了他那一次，便再也没瞧见他。
再过几日，便是莲宝的生辰了，鹤知夜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点心小食给她送过去，便在灶台前忙活了起来。鬼束倚在门框上，把玩着鹤知夜的烟杆，轻轻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前在天尽头的时候都是鹤知夜做饭，虽说还是白檀的厨艺更为精湛，可他每回都是光做不吃，叫鹤知夜很不好意思，便不好再叫他做了。可这次回来，鹤知夜见粉面调料均有刚动过的迹象，原以为白檀是靠吸收日月灵气活着的，如今看来也不然？想到这里，她不禁发笑。
忙活了半天，待到暮色渐起时，鹤知夜的点心终于是要出笼了。
“你尝尝味道如何？”鹤知夜诚心邀请鬼束品尝。
鬼束伸了个懒腰，走近几步，见笼中的糕点晶莹剔透，卖相尚且说得过去，便道：“看起来居然还不错。”
鹤知夜皱眉道：“居然？”
鬼束笑了笑，道：“果然。”
“这是从前在黄泉村的时候跟桃苑学的。”鹤知夜想起往事，不免失落唏嘘，又道：“当然了，我的手艺比她可差远了。”
说话间，天色越发地暗沉起来，还带了几分血光。
鹤知夜借着灶下的火点了一支蜡烛，疑惑道：“这是要下暴雨了？”
“不对劲。”鬼束道。
“什么？”鹤知夜说着走到窗前，见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半空中那一轮血月散发着诡异的光彩。
一只雪白的大狸从血月中奔驰而来，还不等鹤知夜将它看清，便已近在眼前，她在洞世中曾见过漆宁骑过它，只是如今它身上的人换成了凄川。
鹤知夜下意识地将鬼束往身后拉了拉，直直地看着凄川，可嗓子却像是被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兴致。”凄川先开了口，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那一笼冒着热气的糕点上停留了一会，而她身下的腓腓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鹤知夜，一条松软的大尾巴甩来甩去。
凄川仍是一袭素衣，鹤知夜也是上回听妙莲说了才知道，自从妖界战败后，凄川身上便再没有过别的颜色，不知是在祭奠谁。
“你这忘性可真是大啊。”凄川的话语飘进鹤知夜的耳朵里，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没忘。”鹤知夜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哦？”凄川饶有兴致地看着鹤知夜，口中道：“这么说来，你是知而故犯，那是不是更需要受到点责罚呢——”说着，她从腓腓身上跃下，缓缓走近鹤知夜，脸上的神情也变换莫测起来。
还不等鹤知夜作出回应，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嘶吼，接着便被一掌拍到一边，一屁股坐进了墙角的柴火堆里。
“放肆！”凄川神色一凛。
鹤知夜心知不妙，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忙从柴火堆里爬起来朝着鬼束奔过去。
枯枝一般的手指穿透了鹤知夜的肩胛骨，她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可她丝毫没有退却，只是死死地拽住身后的鬼束。
“山厌？”凄川先是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鬼束，接着冷笑一声，那嵌在鹤知夜肩上的枯枝又变回纤白的一只手收至袖中。
一时间鲜血四溅，鹤知夜的脸都疼得变了形，可还是牢牢地盯住凄川，生怕她再有什么动作。
见到鹤知夜这个样子，凄川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蔑地看了鬼束一眼，幽幽道：“你放心，我不会拿他来威胁你，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又有什么分别？”说着，她走到灶前，捏下一小块糕点尝了尝，又道：“味道有些淡了。”
鹤知夜摁着伤口，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手掌下血注的喷涌。
“我记得莲宝喜欢吃甜的。”凄川的目光飘向窗外，漫不经心地抚着腓腓颈间的绒毛，嘴里道：“不知道昆仑山上，雪可化了些？”
“两日。”鹤知夜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来。
“嗯？”凄川看向鹤知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鹤知夜脸色惨白，咬牙道：“再给我两日，我保证……”
“到那时，我可不会再这么和颜悦色了。”凄川瞥了一眼鬼束，脸上仍是笑着。
“是……”鹤知夜垂眸，带着几分恳求道：“若事成，还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似是已将鹤知夜的用意了然，凄川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嘲弄，回道：“自然。”
凄川离开了，屋外的天色也恢复到本该有的黛青。
鹤知夜只觉得腿脚发软，好在及时地扶住了灶台才没跌倒，可肩上那么一用力，又疼得龇牙咧嘴满口粗鄙之词。鬼束抬起前爪摁住鹤知夜，轻轻地舔舐着她肩上的伤口，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眸子里闪烁着歉意。
“你可知她是谁。”鹤知夜用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胳膊搂住鬼束，将脸埋进他的脖颈，用力地嗅着他的气息试图来缓解伤痛，闷声道：“再别这样了，我都要吓死了。”
“可她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鬼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抖：“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鹤知夜抬起脸来，看着鬼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不管是一天，还是就这一个时辰，对我来说，都有分别。”
鬼束叹了口气，别开脸。
想到自己旧伤未好便又添新伤，鹤知夜突然开始理解鬼束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药引子，自己如今的情形，确实是难防万一。
“阿鹤？”
这是——白檀的声音？鹤知夜回过神，抬眼一看，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白檀，并且是一脸复杂的神情。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