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鹤知夜遣了小鬼去给缭月送信，天不亮便收到了回话，原本约在这月初十碰面，正好也不耽误去给莲宝过生辰。可凄川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鹤知夜的计划，如今看来昆仑是去不成了，鹤知夜遂又遣了小鬼传话缭月今夜相见。
缭月托小鬼带话回来，说这两日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她是这么说的？”鹤知夜挑眉道。
“是。”小鬼点了点头，又道：“具体小的就不清楚了，那位缭月大人只同小的说了这么多。”
难道是摩罗城里又出了什么大动静？鹤知夜打发了小鬼，想着去到白檀那里探探口风，正巧那一向八卦的霁风仙者也在，赶忙换上一副笑脸上前。
“哟，这不是小鹤嘛？”霁风一见到鹤知夜，笑得胡子都分了叉，忙招呼道：“来来来，多日不见，陪老头子我喝上两杯。”
白檀正坐在窗边调琴，听霁风这么说，便制止道：“她身上不大好，不能沾酒。”
“哦？”霁风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鹤知夜，见她神色憔悴，身形较上次见时又枯瘦了几分，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檀一眼，关切道：“要不要我去我晚亭徒儿那里讨些滋补调理的丹药？”
滋补调理？鹤知夜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来，先是婉拒了霁风的好意，后又道：“小廖师父还懂得炼丹制药？”
“那是自然，我这宝贝徒儿，可比我当年聪慧多了。”提起廖晚亭，霁风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满是藏不住的骄傲，他咂了口酒，又道：“昨日我回昆仑，本来想叫上他今日一同来这天尽头坐坐，可他说什么——怕不招人待见，你说说这……”
“哦？”鹤知夜拿起酒壶替霁风斟满，嘴里道：“还有这事？”
霁风一吹胡子，问白檀道：“老狐狸，我问你，你可是不待见我徒儿？”
白檀轻拨了两下琴弦，又仔细地辨了辨弦音，半晌，才回道：“没有。”
“我就说了，我这徒儿如此超群，这世上哪会有人与他不悦？”霁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完了又补充道：“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一定是有毛病。”
其实听到这里，鹤知夜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了，她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檀，见他脸上还是淡淡的，仿佛方才谈论的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鹤知夜边斟酒边道：“听仙者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云游刚回来？”
霁风嘿嘿一笑，答道：“可不是，我这年纪大了，坐不住，就想到处走走看看，去一些个老朋友那里坐一坐。”
“仙者哪里的话，今日一见，比上回更显年轻呢。”鹤知夜笑道。
“小鹤可别拿我老头子寻开心了。”
鹤知夜笑眯眯道：“仙者是打哪儿回来的呀？”
霁风将刚拿起筷子重又放了下来，也笑眯眯道：“小鹤一定想不到。”
“怎么说？”
“老头子我这次在魔界溜达了一圈。”
鹤知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素来听闻魔界闭塞，鲜与外界接触，想不到还有与仙者交好者？”
“不然不然。”霁风摆了摆手，笑道：“也是机缘巧合听闻魔界九公主即将大婚，老头子就想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老年人嘛。”
“是是是，可以理解。”鹤知夜忙道。
霁风捋了捋胡子，接着道：“可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那婚礼又给取消了，我想着来都来了，就在魔界多逛逛吧。”
“可遇到什么新奇事儿？”
“你别说，还真就给老头子我给遇上了。”霁风显然是来了兴致，兴奋地擦了擦手，又道：“也就是前些天，魔君的一位夫人被褫去了封号，还押进了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塔寺？”鹤知夜下意识道。
“对对对！”霁风一拍大腿，高声道：“塔寺！”
琴声戛然而止，白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霁风。
霁风见自己的八卦已然引起了白檀的注意，不免有些得意，笑了笑，又道：“那位夫人啊，正是先前要大婚的九公主的生母。”
多蕴的生母？那不就是鸢夫人？鹤知夜忍不住问道：“那仙者可知道她是犯了何罪？”
“这……我也道听途说。”霁风老脸一红，低声道：“私通。”
鹤知夜心下一惊，问道：“跟谁？”
“这就不得而知了。”霁风脸上有几分惋惜，又道：“听说那九公主可是魔界一等一的美人，如今婚事作罢，生母获罪，也真是惨哪。”
“惨？许是吧。”鹤知夜也不知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又心不在焉地同霁风闲扯了几句，问了莲宝在昆仑是否一切安好，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走了。
鹤知夜并没有把从霁风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与鬼束，鬼束看出她有心事，可她不说，他便不问，他与她一样，都不是爱多问的性子。
午后阳光正好，鬼束趴在树荫下整理毛发，一阵风轻轻吹过，几片叶子落到他背上，而他浑然不知。鹤知夜靠在门边上静静地看了会，心中再有不忍，却还是开了口：“今夜我要出去一趟。”
鬼束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脸来看着鹤知夜，问道：“多久？”
“最迟，也就是明天日落前。”
若那时还没回来，也就回不来了罢。
“知道了。”鬼束轻声道。
“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鹤知夜别过脸，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求，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屋里，只当鬼束已经答应了。
入夜，鹤知夜如约出现在摩罗城外的荒黍山上，山间风大，吹得她一颗心更加忐忑起来。看着脚下灯火暗淡的城池，鹤知夜不禁有些好奇宫城里的多蕴和重疏此时在做些什么。
忽闻身后的灌木丛有响动，鹤知夜迅速地转过身，见一黑衣蒙面人。
“等久了吧？”
说话的人是缭月，鹤知夜松了口气，回道：“还好。”
缭月摘下面罩，大喘了几口气，她仍是先前重明卫的装扮，一身劲装，束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半边脸的黑色胎记，她冲鹤知夜笑了笑，解释道：“如今我在霄台殿住着，出入宫城也不似从前那么方便。”
“我听说多蕴的母亲……”
“我正要与你说，你都知道了？”
“听闻了一二。”
缭月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道：“只可惜，主上没有褫去多蕴的封号，现在大家只知道鸢夫人与人私通，却不知道多蕴正是她母亲当初与人私通所生。”
“什么？”鹤知夜眯起眼睛。
“看来你也不知道。”缭月轻笑了一声。
“当真？”
“这还有假？”缭月眸子一闪，又道：“在死涧时我就有所怀疑了，不过主上不开口，我也不好多嘴……只是，主上是什么样的人，连我都能察觉的，他自然也能察觉到。”
“死涧？”鹤知夜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可能不知道，那些阴魔实则为魔界历代的统治者死后幻化而成。你身上淌着一半妖族的血，阴魔攻击你，还情有可原，可他们不仅攻击多蕴，还把她伤成那样，原因只有一个，她并非王室血脉。”
鹤知夜忍不住问道：“可多蕴的年岁与我相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察觉吗？”
缭月笑了笑，回道：“实不相瞒，你父亲他很少过问女人的事，若不是看在云臧大人的面子上，估计诹定院的那些老不死们早就要处死鸢夫——不，她现在已经不是夫人了。”
“我父亲……”鹤知夜忍不住发笑，又道：“你就如此肯定我一定是他的亲生女儿？”
缭月神情笃定道：“你一定是。”
“为何？”
“你同他太像了，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缭月看向远处，一只黑色的异鸟正朝这边飞来，她顿了顿，又道：“只是那时谁会想到这些，如今看来，也是天意弄人……”
见鹤知夜脸上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缭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愿意帮你放走陈陶？”
鹤知夜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还以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她恨之入骨。”
“确实。”缭月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亲人都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可怕。虽说后来我入了重明卫也在天罚狱当值过，可那时的她已是油尽灯枯之象，能捱到今日，实属不易了。”说到这里，她伸手接住那只异鸟，跟着又道：“不过就算我的父母兄弟真的有谁死于陈陶之手，我可能也不会怎样——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好像天生就不容易与人产生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是非道德感。”
“重疏呢？”
“敬畏吧，说了你可能不信，住进霄台殿这么久了，他都没有碰过我。”缭月抚了抚鸟儿的羽毛，神色凛了几分，沉声道：“走吧，主上想借此机会除去云臧大人极其党羽的势力，城中戒备大多都集中在了诹定院，我们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