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缭月指的路,鹤知夜很快就看见了宫城,此时天边已泛了鱼肚白,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朝着往生台疾奔过去。
去往生台就只有一条路,便是要进到殿里,可多蕴早已分派了守卫过来,将整座宫殿包围起来,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鹤知夜遁形绕到偏殿的位置,那里地势偏高,墙又较为低矮,比较便于观察。她踮踮脚往里头一看,殿里仍如上次来时一般狼藉,只有两个守卫坐在里面划拳玩,便放心大胆地翻墙进去了。
一路畅行无阻,可当鹤知夜穿过那道铁门,正准备踏上石阶时,身后便响起一声:“慢着!”
“鹤知夜?你的胆子果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肥啊。”
鹤知夜正要转身,肩背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掌,如同被烈火灼烧,空气中弥漫起衣料被烧焦的气味。
一旁守卫见狰掌下赫然现出一人,不禁大惊道:“从哪儿冒出这么个人?”
“就知道你会来,你看,这不是门都替你敞开了吗?”狰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后扭头对那发愣的守卫斥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叫人?”
“是、是。”那守卫一个激灵,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
没一会,便有一队守卫围了过来,其中领头的正是慕龄。
先前那守卫立刻上报道:“是她,她要劫人!”
慕龄闻声上前,见狰掌下抓着的人是鹤知夜,眉头不由得拧成了麻花。
那守卫见慕龄迟迟没有指示,便壮着胆子问道:“副、副统领,怎么处置?”
还不等慕龄发话,狰便冷声道:“公主殿下可是说了,擅闯往生台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慕龄眼角有些抽搐。
鹤知夜自然知晓,若自己今天将鬼束带走,多蕴定要刁难慕龄,只是当下这情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慕龄还未将话说完,便挨了鹤知夜一掌,被击退好远。
那一掌出手看似很重,实则没有什么杀伤力,慕龄脸上除了吃惊还有着许多其他情绪,鹤知夜一时无法一一分辨,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莽一回了。
慕龄站稳脚,敛了敛神,手一抬,对身后守卫命令道:“抓住她!”
鹤知夜深深看了慕龄一眼,迅速从腰间抽出长鞭,一鞭子抽在它脸上,察觉到它掌力一松,反身就往上跑。
方才慕龄一声令下,守卫一拥而上,可石阶陡狭,人多了反而不好走,稍不留神就要摔下深渊。
这石阶可真长啊,鹤知夜只觉得愈发地乏力,到后面,已是手脚并用地在往上爬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回想当初自己尚且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口气爬上苍山都不带喘的。
待鹤知夜终于爬到了顶端,汗水已将她全身衣服都浸透了。她勉强站直身子踏上往生台,只是一双手不住地颤抖,废了半天劲才对准锁眼打开那困兽笼。
鹤知夜刚将鬼束从那笼子里拖拽出来,就听身后响起狰的声音:“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一时间,鹤知夜只觉得灵台一片混沌,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怎么不说话了?”狰擦了擦脸上的血,笑道:“不如我给你指个路,顺便再送你一程,反正那死涧你也去过一回了,不陌生。”
鬼束咳了两声,凛声道:“你敢。”
“殿下,你于我有恩,我不想与你作对,但——”狰转脸看向鹤知夜,狠道:“她,今天别想从这离开。”说罢,一挥手,对身后的守卫道:“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守卫们碍于鬼束,迟疑着不敢上前。
狰怒目圆瞪,厉声道:“我说话不管用,那公主殿下的话呢?你们都忘了殿下是怎么交代的了吗?”
“这……”守卫们面面相觑。
“废什么话?”狰就近推开一名守卫,并将他手中长刀夺了过来,缓缓向鹤知夜逼近,冷笑道:“你此时一定十分后悔当初没杀了我吧?”
鹤知夜已缓过来了一些,咧嘴一笑,强装淡定道:“现在杀,也不迟。”
狰厉声大笑起来:“嘴硬?我很不喜欢,所以只能将你那舌头给——”说着,便将手中的刀举起来。
鬼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掌中刺出一道光刃,只见刀锋一转,一声痛喊响彻夜空,狰应声倒地,抓着血流如注的胳膊,一张俏脸都疼得变了形。
方才那一下似乎已经耗尽了鬼束的全部法力,只见他晃了两下,便又倒了下去。鹤知夜心中一紧,正要上前,就见鬼束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生出毛发,干瘦的身体也越来越膨胀,身上的衣服“呲”地一声被撑裂开,最终变成了一个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东西。
还不等鹤知夜回神,那东西便睁开眼,一双血色的眸子闪烁着残暴的光芒。它甩了甩毛,爬起身来,足有半人高,只见它龇了龇牙,冲着面前的守卫嘶吼了一声,这醒聩的一声嘶吼叫那群守卫不住后退。它又顺势往前一扑,叼过一人就撕扯起来。
那纷飞的肉块着实恶心,守卫们踉跄着后退,鹤知夜见状,拔腿就往下冲。
“抓住她!”狰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高喊道:“不论死活,公主都有赏!”
话音一落,什么刀啊矛啊的就都朝着鹤知夜招呼过来了,她虽尽力躲避,可还是免不了擦了几下,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哪还顾得上那点疼痛。
眼看着那扇铁门越来越近了,身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怕死的,长枪一横,凛然道:“休想逃走!”
鹤知夜举起鞭子,不耐烦道:“你给我死开!”
身后大队守卫眼看着就要追上来,鬼束眼中杀意更甚,猛地冲上前,一口咬在那凛然义士的脖颈处,抬起爪子一撕,人便成了两截,溅了鹤知夜一脸的血。
这时慕龄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悠悠飘了过来:“别误伤了驸马,小心公主怪罪!”
此话一出,谁还敢再丢刀扔枪的?身后有鬼束挡着,鹤知夜接下来的路程都畅通无比。
忽然头顶一阵热浪涌过,鹤知夜抬眼一看,是那狰挡在门前。它此刻已褪去人形,周身燃着熊熊烈焰,只听它怒吼一声,一挥爪子,便将面前的几节石阶拍成碎块,坠入黑暗。
好在鹤知夜及时刹住脚步,才没掉下去,只是她后退得太猛,撞到鬼束身上。鬼束此刻身形巨大,且是四个脚,踩着那石阶本就促狭,被她这么一撞,哪里能站稳,好在他的前爪死死地勾住石阶,这才没有掉下去。
狰咧着血盆大口笑了起来,幽幽道:“殿下方才那一刀何不劈在要害处?这时候手下留情,可对殿下没什么好处。”语毕,舔了舔受伤的爪子,就要发力扑上来。
鹤知夜握紧鞭子,向前一甩,狰下意识地就要躲,身体习惯性地往后一仰,鞭子刚好甩在石阶上,缠着板身绕了两圈。
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嘶了一声,可还不等它作出反应,鹤知夜就用力地将鞭子往后一拽,它便随着脚下的石阶翻了个个,伴着一声哀嚎跌入死涧。
鹤知夜明显听到身后的大狗发出一声浑浊的叹息声。
身后的守卫还在逐步逼近,鹤知夜正想着要如何越过脚下那么长的一段缺口,鬼束便往她腰间一顶,稳稳地将她驮到背上,一跃而下,直直地穿过那道门。
“等一下!”鹤知夜反身将门关起来,又将门栓放下,这才忍不住道:“你比那沙漠里的骆驼还难骑。”
还不等鬼束回话,鹤知夜也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大声道:“干脆你就这样,别变回去了吧。”
一路疾奔,耳边除了风声,便是铁器相对的脆响。
“我从小就想养狗,可茶依不让,她说狗不似别的畜生,免不了要生出感情,可又只能活那么点时间,死时还要难过。”鹤知夜甩起鞭子,将挡在长廊拐弯出的几个守卫掀出几丈远,接着道:“所以我就养了一只花猫,取名叫狗子。”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鬼束喘息着道。
“我要抓紧时间跟你说话,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话音刚落,前面又冲过来一群守卫,鬼束低声说了一句“抓牢”,便迅速调转方向,一头冲进了偏殿。鹤知夜眼疾手快地一挥鞭子,将对着矮墙的那边窗子破开,鬼束越过窗,两步跳上山石,一个蓄力纵身跃过宫墙。
这一路打杀过来,鹤知夜心里竟起了那么一丝丝快感,不过很快她就将这快感压抑了下去。这要是叫地藏老儿知道了,不得叫她念上九九八十一天的经才怪。
出了宫城,鬼束的速度已渐渐慢了下来,喘息声也愈发沉重。
方才打斗得太酣,鹤知夜险些忘了鬼束本来就有伤在身,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易,可若这时候倒下去,岂不是太亏?思及此处,她脑海中已然出现了自己躺在血泊中的景象,着实可怕。
就在这时,如血的晨曦下突然隐现出几点笼火。
那是妙莲的酒肆!
天不亡我!还不等鹤知夜高兴够,一支羽箭便从她耳边擦过,血腥味被风卷着灌进鼻腔。她回头一看,只见漫天的羽箭正朝着这边射过来,她赶忙俯下身,牢牢贴在鬼束的背脊上,低声道:“听我数三二一!”
“三——二——来不及了快跳!”
鬼束驮着鹤知夜一头栽进篱笆栅栏里,身后的结界口迅速地消失,一支羽箭穿过来,鹤知夜翻身一躲,它便扎进了灌木丛里。
妙莲才睡下没多久,便听到外头有响动,不耐烦地喊了一句:“谁呀?改日来吧,已经打烊了!”
鹤知夜和鬼束就那么躺在一片狼藉中,大喘着粗气。
初升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鹤知夜闭上眼睛,侧身搂住身旁鬼束的脑袋,把脸埋进厚厚的毛发里,深吸了一口,果然是臭烘烘的狗味,闷声道:“走,待在这里会给妙莲惹麻烦。”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