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鸯和青青在元玉后面伸长了脖子好奇地跟着看，不过看到上面全篇之乎者也，看得人头晕，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倒是曲明宴，拿着厉青冥要来的一篇文章大略扫了一眼，面皮微微抽了抽，随手又将文章还了回去。
元玉并非专修古文出身，翻看纪渊的文章时有些写得过于晦涩的地方还要他从旁帮忙翻译，因此，多花了点时间才看完一篇文章，结果发现……
唔，纪渊这文章写得不怎么接地气啊。
明明是农家出身，难道不应该写得更接地气一点吗？
虽说确实有的人的文章风格就是辞藻华丽，或是大气滂沱，可纪渊明显不是其中一员。
元玉一脸牙疼：“你这文章的写法，是跟着谁学的？给你启蒙的先生吗？”
“是。”纪渊将他收着的先生写的文章也拿过来交给他们，“这些文章是为了找到自己文章的缺点才特意手抄的，几位方才看的文章，也是经过了先生修改的。”
曲明宴和厉青冥看了一眼就辣眼睛地把文章放到一边去，元玉让纪渊帮自己翻译了内容后，也是越听额头上的黑线越多。
“你写的文章，你那位先生没修改之前原版，还有吗？”
纪渊又去把文章找出来。
元玉看完更加确定，纪渊这就是被人给耽误了啊！
没修过的文章明显比修改之前好一些，虽然算不上多出色，至少没那么多无病呻吟。
估计纪渊的启蒙先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偏又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是蒙尘明珠，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无人发现他才华的不甘和愤怒，充满loser的气息。
你写些高山流水，曲高和寡的东西不是不行，可不能只为单纯宣泄心中的愤懑，更别说还非要把学生也带偏了。
分明是典型的误人子弟！
古代科举考试之所以难考，考题难度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正是因许多人得不到良师指导，考生水平参差不齐。
纪渊这辈子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考场所在地的省城，没机会，也没条件去地方游历，见不同的风光，体悟人生道理，想写出有内涵的文章，是够呛。
即便是勉强写出看似有点意思的内容来，不过是没打好地基的豆腐渣工程，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既然如此……
元玉对纪渊说道：“以后你再写文章，不要再学你先生了，换个风格写！”
纪渊面露不解：“换风格？”
曲明宴微微侧目看她，眼底有一丝诧异和兴味。
元玉道：“不错！”
既然是普通农家出身，那么最该着眼的自然是实务，是民生，只有身为底层百姓，才最懂得百姓之苦和百姓的需求，这一点，比起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五谷都分不清的世家子弟，纪渊要有优势多了。
有优势就要利用起来啊！
文笔短时间内无法迅速提高没关系，那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像学作文，写不出满分作文不要紧，只要不跑题扣分，中规中矩不犯错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纪渊只是想考中秀才，而不是要考状元，需求不同，努力的方向自然有所不同。
但，中规中矩也有个及格线，这方面还是要脚踏实地地练，大规模地练！
另外，心理素质差，抗压能力不行，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能解决的话，其他都是白费功夫。
她虽然有心帮忙，却不会太狂妄自大，觉得自己能在文章方面指导纪渊，至少她必须承认，她连纪渊那个水平的文言文都写不出来。
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误人子弟的人，和纪渊的启蒙先生排在一起。
元玉坦白地说：“我指导你文章肯定是不行的，我没有这个能力，不能耽误你，但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纪渊客气地问：“姑娘请说。”
元玉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自家看自己的文章或许不太容易看出好坏来，可若是能找一个或几个学子，互相评价对方的文章，还是做得到的吧？让其他人指出自己文章的不足之处，查缺补漏，同时参考其他人文章中的可取之处学习，进步。”
纪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确言之有理！”
其他几人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下意识地点头。
但很快，纪渊又露出窘迫之色，“可是，纪某在城中并无可以互相督促学习的同窗。”他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以前的同窗大多已经放弃继续考学，种地的种地，转而经商的都不是没有。
元玉：“没有就找啊，最近城里多得是准备赶考的书生，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而最容易找到书生的地方，自然是书斋了。
比如元玉经常光顾的万卷书斋，作为静安城知名的书斋，每天进进出出的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万卷书斋的掌柜人不错，你可以试着将自己写的文章，我指的是没被你那先生改过的原版送到书斋去，拜托掌柜提供给出入的书生学子免费阅读，若是有人有心结交，可以留下对方的文章给你，互相评价交流，如此，不就有了互相进步的机会？”
“要求无需太高，只要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好，如果不止一人更好，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吗。另外，以后每天早晚各作一篇文章好了。”
纪渊惊了，“一日两篇！？”写文章需要思路，要想写好，少不得要费工夫，一日两篇，岂不是大半时间都要耗在其中？
元玉道：“一开始写不出太好的内容没关系，慢慢练，练的多了，有了思路，速度自然就上来了。”
纪渊：“那题目要如何定？”
元玉：“那就要看院试具体都考什么了。”
考试嘛，总有个范围，只是童生试，考题大多不会太偏，难度比起乡试会试肯定差远了。
元玉问了问纪渊前几次考试题目都是什么，以及出处在哪里，和她预想的一样，内容都不算很偏，甚至还有重复或相似的题目。
如此，押题完全是可以操作的。
虽说可能遇到不走寻常路出偏题的考官，可学子看书划重点时却不能以此为依据，还是要从重点开始练。
定好了大概的复习方向，接着就是如何做文章，做合考官心意的文章。
要看一个文章的好坏，破题至关重要，破题破不好，估计考官都不稀罕仔细往下看，随手一划你就凉凉了。
要练的内容不少，时间却不算很多，没办法所有内容都做一篇文章，主要只看破题如何破。
开始肯定要具体做些文章找人帮忙看，修改，精进内容，后续形成了足够的破题思路，一切就都变得容易了。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自然也不能保证符合所有考官的喜好，但我认为，破题最重要的就是立意要高。”元玉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不管描述任何人，事，物，在保证文章内容言之有物的情况下，将其立意拔高一个档次。”
纪渊听得似懂非懂。
元玉打了个响指，“给你打个比方吧，比如梅花，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花罢了，可人们却因其不畏严寒的特性，常用来代表品格高洁的人，梅兰竹菊基本都有这些寓意，这便是将这些花卉植物的立意拔高了。”
只要立意一高，就会显得一个人胸有沟壑，能让人高看一眼，觉得是可造之材。
“任何一点小事，都要以小见大延伸到百姓民生，延伸到国家大义，延伸到世界和平！只要立意足够高又没有偏题，我认为这样做出来的文章在考官眼中是有加分项的。等你习惯了这种破题方式，便是考试时题目并不是你练过的，做出来的文章水平也必定会比没突击练习之前更强。”
曲明宴则用一种极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元玉，想不通她这小脑袋瓜究竟是什么构造，怎么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乍听起来好像是随口胡说，可细细一品，内里包含的东西又的确有点意思。
元玉被他看得一脸得意，惊讶吧，咱可是经历过高考地狱的人，不就是个秀才试嘛！算什么呀！
纪渊之所以总落榜，归根结底就是学得还不够狠！学习效率太低。
只要不断练练练，多做文章多破题，题海战术的牛逼之处，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了。
不过说这么多，她也只是纸上谈兵，科举和现在的考试毕竟不同，最终真正能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纪渊的实行能力，毅力以及天赋。
阿鸯和青青听得晕乎乎，眼睛都成了蚊香眼，从头到尾只是嗯嗯点头，无条件支持自家小姐的意见，小姐说得都对，小姐棒棒的！
而纪渊呢。
元玉的方法无疑是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走向成功的路，他神色激动到几乎不知所措：“这，这实在是……”
他原本看她连自己做的文章都自己解说，已然不抱多少希望，只是见她态度积极才不忍拒绝。
却不想，越听越觉得，似乎真的可行？好似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便真的有望考中秀才！
被打击到尘埃里的自信心终于重新破土而出，纪渊再次哽咽：“元姑娘，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但元玉的话还没说完呢。
“最后就是运动了。”
正在酝酿感谢之语的纪渊噎了一下，茫然地看她，“运动？”
元玉伸手戳了戳纪渊的手臂，后者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抖了一下，再戳一下，又抖，看她的眼神又茫然又震惊，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
曲明宴更是皱着眉将她的胳膊拉回来，警告地横了她一眼，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元玉吐了吐舌，没再伸手碰纪渊，但还是叹了口气。
弱唧唧的，跟麻杆一样的体格感觉还不如她健康呢。
“你这也太弱不禁风了些，考试应该很熬人吧，又是在开春天气最冷的时候，没有一个好的体魄，怎么撑过全场？你自己也说身体不太健康，既然知道，就要多锻炼！否则不真诚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纪渊：委屈。
元玉义正词严道：“考到中途病倒，或是中途就熬得提不起精神，思路不清晰，写出来的东西更不尽人意，不是平白降低成功率吗！”
纪渊：“……”言之有理。
“可这样是否太麻烦元姑娘了。”纪渊有点不好意思。
元玉又一个没忍住用力拍了怕他的肩膀，“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矫情不矫情！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好帮助人！别跟我客气！”
青青小声和阿鸯咬耳朵，“好帮助人？小姐明明是闲出屁来了，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吧。”
元玉耳朵多灵呢，一个眼刀甩过来，青青立即做闭嘴状。
但紧接着，元玉又被曲明宴凉凉地看了一眼，后知后觉想到他刚刚的提醒，赶紧把手收到身后，又讨好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眼。
曲明宴：“……”
纪渊没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白着脸揉着被元玉的大力气拍得生疼的肩膀，感激地说：“那就劳烦元姑娘费心了，若是纪某能功成，必定给姑娘立长生牌，日夜供奉！”
元玉干笑着摆手：“免了免了。”她还没死呢，立什么牌啊，虽说长生牌这玩意本就是给活而立，她还是不适应。手机用户看我在古代当包租婆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0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