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闹,我们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柳晨跑到文化路上的小超市里随手买了两个面包,我俩蹲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就着矿泉水默默啃完了。
“你说,这世界上的事怎么那么不公平呢。”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我随手把包装袋团成一团,在手里揉搓着。
柳晨没有接话,面对我这样一个生活了无希望的人,他似乎也想不出太多安慰的话语。
其实我说的并不是自己,对于身上那东西,我已经不想去思考了。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对我来说关系已经不大了。我想尽力避开这件事,所以我随口说起的,是那个可怜鬼李福旺。
“李福旺那么老实一个人,救了孙大壮一条命,到头来反而被他们打死了,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我感叹着别人的故事,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原来跟那个李福旺差不多,都是无端横祸临头的人。只是他在被几条黑影踹倒的时候,人便不留于世了。而我还要忍受三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才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这世界,是有因果的。”柳晨没有看我,他现在不太愿意面对我的眼睛。不过说实话,任谁也不愿意去面对一个明知必死之人的。
“因果,那就更说不通了。他救了人,自己反而被打死了,这算什么狗屁的因果。”我带了情绪,因为这一刻我把自己已经带入了李福旺的故事。
“农人春耕秋收,那是看的见的因果。可是这世间的因果并非都像种庄稼一样,会在一个寒暑里得以发生。”柳晨的话说的朦朦胧胧的,可我愈发觉得心口堵得慌。
“可他明明是个好人的,凭什么他要得恶果啊。”我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大好年华因为邪事猝死这样的命运种子也不该落在我的头上开花结果。
“我不知道……”柳晨的声音低落下去,“你不是问过我,李福旺有什么愿望未了,其实很简单。他在外打工四年,攒下的钱全藏在随身的行礼里,他说他希望能把那笔钱带给川地老家的老母。二十多年了,算下来,他母亲如果活着,现在该有七十岁了。”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个李福旺真的和我很像,就连身后的牵挂都一模一样。
“我去帮他送。”我不是随口说说,我觉得有时候命运就像一个轮回,今天我帮李福旺完成了他的心愿,也许来日柳晨就会像今天的我一样,替我看望我那孤苦无依的老妈。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
柳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
柳晨接了电话,正在解释这间地下室的详细地址。我猜想应该是他约好的那位客人快要到了。
“你赶快收拾一下换套衣服,人就快来了,我上去接一下。”挂了电话,柳晨向我招呼道。
还要换衣服,我心里不情不愿的。现在我的心情比搁在冰箱里的冰块还冷,真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不过,若不是忘忧堂这条路,我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够给老妈留下些养老钱了。
“穿什么衣服?”我起身,摸索到柳晨先前站的那个矮柜旁边,拉扯开柜门,只见里面花花绿绿的,竟然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柳晨那天的道士服整齐地叠起置于上层,下面还有喇嘛暗红色的僧衣,神父黑灰色的长袍,甚至还有些女人的衣服。
“你穿上那套藏蓝的中山装,旁边的抽屉里有双黑手套,你顺便也带上。”柳晨转身准备出门,脚都踏上台阶了,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我说:“你一会儿客人到了,你不要说话,坐在法阵里,保持现在这个表情就行了。”
我点点头,像个木偶一般穿戴起来。忘忧堂里这些衣服大概是柳晨为他自己准备的,尽管我俩差不多高,而且我最近还瘦了不少,不过这小子天生一副小骨架,他所说的那件中山装,我只能勉勉强强把自己装进去。至于那副手套,我尝试了几回,手掌压根塞不进去,也只好作罢了。
忙碌半天,换好衣服关好柜门,我就听到头顶上一阵脚步声,大概是柳晨带着客人回来了。我匆匆把折叠椅拉到法阵中央的位置,背朝门板坐了下去。
“当心台阶,来,里面请。”伴随着门板的开启声,柳晨的声音也飘进我耳朵。时间匆忙,他根本没告诉我该怎么因对这桩生意,我干脆就面朝墙坐着,省的被人看出什么破绽。
“这里就是忘忧堂啊?”说话的是个脆生生的女音,听这声音,我猜测声音的主人年纪不大,可能还是个中学生。不过跟一个中学生能做什么生意,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哦,哦,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我感到这声音突然就出现在了我身后。
“是的。”柳晨一跨步,站在我背后,将我和那个女孩阻断开。我不知道这家伙在路上是怎样对这女孩儿介绍我的。
“他真的是你的侍魂么?”那女孩接着问道。
我震惊了,侍魂?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侍魂了,还是属于柳晨的侍魂。侍魂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似乎在一些日本漫画里看过。这忘忧堂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难怪柳晨让我挑了一件中山装穿上,这衣服不细看的话,倒是能冒充一下那些日本学生的校服。
“当然。”柳晨这时候的声音,简直让我气得鼻子冒烟,“阿侍,站起来。”
这阿侍难道是叫我了,我朝着墙翻了个白眼,一动不动。老子答应做那个劳什子的魂器也就罢了,才不会跟你柳晨一起疯疯癫癫的演猴戏。
见我没反应,柳晨又喊了一声:“阿侍,站起来,五百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看在那货真价实的五百块份儿上,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呀,真的能动。”那女孩还拍了一下手,接着问了一句让我想直接转身把她丢出地下室的话,“除魔师先生,你的侍魂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他会生小侍魂么?”
你妹啊,我这么大个男人站在这里,你说我是男的女的,还男宝宝女宝宝,哪来的这么恶心的称呼啊。
“侍魂是雌雄同体的!”柳晨坚定答道,根本不顾忌我当场一口老血就要喷到对面墙上。“所以,你可以认为他是非男非女,或者亦男亦女的。”
我感觉已经快要承受不了这俩人的对话了,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还雌雄同体,那是什么情况。为了挣这五百块钱,我做好了被鬼上身的觉悟,谁知道这工作这么不容易,竟然还要冒充什么不男不女的侍魂。
“好了,说说你的情况吧,你认为周围有魔物存在么?”柳晨终于结束了那个女孩的二次元对话,把话题引到到关键问题上来。
那女孩没回答,大概是在点头吧,因为接着柳晨便说了,“那你形容一下具体的感觉,是不是觉得身体发冷,或者背后有人盯着你看,或者是突然感到心惊肉跳的?”
柳晨这段台词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换个贫道的称呼,这不就是我第一次来忘忧堂时,他对我说的那套说辞吗。敢情这小子就是在忽悠人吧。
“不是的。”女孩的回答出乎柳晨,也出乎我的预料。
我想柳晨描述的这段感觉,应当就是大多数人遇到阴灵之后的通常感觉吧。只是今天这位客人,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似乎根本没有过遇到阴灵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觉得有魔物存在呢?”柳晨耐下性子继续问道。
“是有魔物的!”女孩突然嚷道,“它就在我爸爸身上。”
柳晨似乎有些意外,他在背后扯了扯我中山装的袖子,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一只脚踏出了法阵,这会儿赶忙收了回来。
“让侍魂阿侍帮你看看吧。”柳晨转到我身后,利用我的背影挡住那女孩的视线。我看他手里捏着一个奇怪的纸包,嘴唇轻轻动了起来。
还没等我看清柳晨手里的东西,我的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柳晨似乎正原地旋转,而他身后似乎还冒出不少离奇的光斑。我想,若是柳晨没有出什么问题,那就是我出问题了。
“噗通!”
我整个人软到下去,耳边响起了马尾女孩窃窃的声音。
“你喜不喜欢我啊,嘻嘻……”
“看得到阴气吗?”
“她身上没有阴气啊,嘻嘻……”
“那道灰气是什么?”
“灰蓝啊……郁气。”
我什么也看不到,耳中只有柳晨与马尾女孩的对话。不过这一次,被鬼上身的感觉和上次并不相同。我能够很明显的感到,马尾女孩的那道意识,轻轻地浮在我脑海的上层,似乎随时都会散去一样。
这感觉很奇怪,我就像是沉在那意识海底,静默的观察者一样,能够感受到马尾女孩殷素丽的每一道思绪。除去柳晨问她问题,其余的时候,殷素丽的意识都想乱流一样,杂乱无章。
甚至,我的思绪像是海底生出的风暴,能够摇动殷素丽那些轻飘飘的意识。
这个发现令我好奇不已,我试着用力加强着这种摇动,直到殷素丽的那些想法被我意识之海掀起的惊涛骇浪打的粉碎。手机用户看诡楼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86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