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街上显得有些冷清。
平日里热闹喧哗的中心广场此刻静谧祥和。
广场上挂了红红绿绿的灯笼,树木缠绕着串灯,在夜幕下泛着暖黄的光。
广场中央有供人憩息的椅子。
纪初坐在那,目无焦点地看着远处。
那里万家灯火,家家张灯结彩洋溢着春节的气氛。
纪初想起以前吃团圆饭的时候,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香气,袅袅的烟雾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在寒冬腊月里显得特别温暖。
纪初不自觉地抱起双臂,出来的时候走得急,什么都没带,现在冰凉的风呼呼地透过毛衣缝隙钻进身体里,冷得纪初有些抖。
一道颀长的影子缓步而来。
纪初抬眸,看到唐时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路灯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唐时穿过光影之间,站到纪初面前。他衣服上还有一些湿痕,那是雪融化的痕迹。
纪初想,他一定在风雪之中走了很久。
唐时解下围巾,俯身,一圈一圈地将围巾绕到纪初脖子上。
他站着,纪初坐着,这样的姿势让纪初的额头不经意间撞到他的胸膛。
纪初以为如往常一样,他给她戴好围巾就会退开。
没想到戴好的一瞬间,她的后脑一暖,一股力道将她压向眼前的胸膛。
唐时:“听见了吗?”
纪初:“什么?”
“我的心跳。”
纪初凝神,耳朵被他急如擂鼓的心跳振得嗡动。
纪初抬起头,鹿眼澄澈:“怎么跳那么快?”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唐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大过年的你跑不见,我还以为你被年兽叼走了。”
纪初捂了捂额头,他以为她是唐尧吗,居然弹她。
纪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出门的时候连手机都没带。
“纪见告诉我你被赶出家门了。我联系不上你,便一路找了过来。”
纪初心里一暖:“我是成年人了,就算一时联系不上,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唐时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因为我怕,怕你跟七年前一样忽然就消失了。”
无所畏惧,敢于跟任何人叫板的唐时说他怕。
纪初怔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只有那件事确实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才会让一个成年人至今念念不忘。
纪初不禁反省自己,当时自己的处理方法是不是太决绝了?犯人也有申诉的权利,她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唐时。
唐时看纪初穿得不多,碰了碰她的手背:“怎么这么冷?”
他拉过纪初的手哈气,白雾抚过肌肤,带来一阵暖意。
纪初眉眼不禁柔和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家里的不愉快。
唐时朝四周环顾了一下:“你等我一会。”
除夕夜广场里还在营业的店寥寥无几,唐时跑向了其中一家还敞着门亮着灯的咖啡厅。
雪天路滑,纪初不由自主地提起一颗心,扬声:“你慢点。”
唐时仿佛没有听到,脚下速度不减。
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杯饮品。
温热的牛奶被放进纪初手心,唐时顺势坐到纪初身旁。
纪初双手握着纸杯,感受着热饮的温度,在寒冷的室外这就像一个小暖手宝。
纪初啜饮一口,胃里浮起一丝暖意。
纪初目视前方:“往年这个时候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电视机播着春晚当背景音,吃饭的时候我妈很重视仪式感,还要大家轮流说一句新年祝福才能动筷子。”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守岁。”
纪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落寞。
唐时不由侧目:“你说的事情离我很遥远。我很难想象我们一家聚在一起过除夕,其乐融融的场景。因为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忙事业,除夕也不例外。”
唐时看着前方:“有时候除夕他们都不见人影的,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守岁。”
纪初想起高三那年的春节,唐时半夜来到自家楼下找她。
当时还讶异他怎么除夕夜一个人出来了,现在想想也明白了,那年的他也是一个人过年。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他熬过了多少孤寂的时刻。
纪初忽然有点心疼,看着他空荡荡的脖子,关怀道:“你冷吗?”
“还好。”
纪初想了想,把热牛奶递给他:“你拿着,比较暖和。”
唐时目光落到纸杯上,没接,也没说话。
纪初想了想,问:“想喝?”
唐时颔首。
“怎么只买一杯呀?”
唐时目光游移开:“只剩一杯了。”
这样啊,纪初不疑有他,打开杯盖:“我喝够了,给你吧,你喝这边。”
她指了指杯沿没有口红印的地方。
唐时眼尾浮起笑意:“那我不客气了。”
纪初慷慨地将纸杯递给唐时,唐时喝了一口,握在手里。
“伯母为什么这样对你?”
提起出走的原因,纪初的语气便沉重了起来:“我画画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事态很严重?”
“嗯,一发不可收拾。比高考那年还严重。”
唐时的重点落在“高考”这个时间点:“所以你最后没有读美院,是因为你妈不允许?”
提及当年的事情,纪初声音空灵,牵引着唐时的记忆回到过去:“当时我报美院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她很生气,要我改志愿。”
“当时她因为外公去世的事情很崩溃,我不能再当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妥协了。”
唐时沉吟:“那这一次呢,你还会妥协吗?”
纪初自嘲一笑:“就是没有妥协,我才被扫地出门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母亲的安排下生活,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循规蹈矩,死气沉沉。
遇到唐时后,她才知道,追求梦想的人是会发光的。
唐时身上的活力感染了她,让她沉寂的心重新跃动起来。
迄今为止,她人生唯二的两次反抗母亲,都跟唐时有关。
唐时拍了拍纪初的头顶:“这一次初初很勇敢,值得表扬。”
纪初无力地笑了笑,垂眸:“可是我很难过。”
她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母亲一样,支持自己孩子的选择呢?
唐时手上轻轻使力,将纪初的头按在肩膀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纪初的脸颊贴着他大衣的毛呢料,他的肩膀浑厚有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卷来,呼啸的声音掠过耳旁,发丝擦过脸颊,痒痒的。
纪初余光瞥到唐时抬手,将杯子递到嘴边,向里的位置是残余的口红印。
纪初一急,连忙抬起头阻止:“喝错了。”
已经来不及了。
唐时就着口红印的位置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放下后,才仿佛刚意识到一般,说:“啊,没注意。”
纪初耳朵红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
***
唐时的别墅在山顶,山顶胜在清净,而清净过头了就显得冷清。
开了灯,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没有过年的气息,没有一丝人气,仿佛五星级大酒店,来住的人只是旅客,睡一晚便走。
唐尧放寒假的第二天就被他妈带走了。
现在这个别墅只有唐时一个人住。
至于纪初为什么跟他回来,要从两人商讨今晚的落脚地点谈起。
纪初说想去住酒店。
可话一出口她便想起了她身上什么证件都没带。
后来纪初想去朋友家将就一晚,唐时一句“别人一家团聚过年,现在贸然去打扰人家恐怕不太好”便打消了她的念头。
就在纪初愁眉苦脸时,唐时适时地提出建议:“要不去我家住吧。”
纪初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他,去他家,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他家不会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吧?
也不怪乎纪初这么想他,唐时老色批的标签已经深深打在纪初脑子里了。
唐时一眼看透纪初的想法,轻笑:“我家很多房间。”
唐时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谨守礼节,绝不会越界。
见纪初犹豫,唐时又加了一记猛料:“走吧,不是不想一个人守岁吗?我陪你。”
这个说辞正戳中了纪初的心。
这个除夕,流落街头实在是有点可怜。她想躲进房间里,依偎在暖炉旁,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落雪,等着新年的到来。
而这个画面里,如果能有唐时的出现,那一定会更美好。
纪初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从广场走去车上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雪,尽管唐时拿大衣护着纪初,她的头发依然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白,衣服也被打湿了一角。
到家后,唐时放她在客厅,留下一句“自便”便上了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在唐时家里,纪初竟然没有一丝不自在。她一个人在客厅,便好奇地参观起来。
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很柔软,脚丫感觉到了暖和的舒适感。
纪初一路踏过去,尽头有一个吧台,内置了酒柜,上面是一系列藏酒,看瓶身纪初便知道都是年份久远的名酒。
走回茶几前,纪初坐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就像躺进了棉花糖,满满的安全感。
只是背后似乎硌到了什么东西。
纪初手伸到背后摸索,抽出《追爱三十六计之爱心食谱篇》。
纪初一怔,随手翻开折了角的那一页:花生炖猪蹄。
她忽然忆起唐时曾经拿着这道菜让她试试,但她当时被学校的事情搞得心神俱疲,一口都没尝过。
看这书都快散了,想必他翻了不少遍。
纪初心里一暖。
楼梯那传来脚步声,纪初连忙将书藏回沙发里,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唐时走近,将手里的干净衣服放到纪初手上:“你的衣服湿了,不能穿了。你去洗澡换一下。”
纪初视线落到手上的毛衣,打开,毛衣的码数很大,明显不是女生穿的款式。
唐时摆手:“没办法,我一个人住,家里从来没有女性的衣服。你将就一下,明天再出去给你买衣服?”
大过年的,有得住有得穿就可以了,不能太讲究。
纪初应了下来。她没有细想唐时最后那句话,默认了明天她还会住在这里。
别墅如唐时所说,房间有很多。
纪初按照唐时的指示进了其中一间客房,床已经铺好了,暖气开着,灯也开着,想必是他刚才进来准备的。
床上还撒了玫瑰花瓣,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踏进去的一瞬间,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
纪初洗了个热水澡,身体的寒意渐渐散去。换上唐时准备的毛衣,绒毛很软,一点也不扎,就是很长,长到膝盖上。肩膀也很宽,耷拉下来。
纪初知道这是唐时的毛衣,是他常穿的牌子,尺寸也贴合他的身材。
纪初将袖子挽了两层,把毛衣当毛衣裙穿。
唐时正坐在地毯上,按着遥控器,大屏电视机里春晚正播到小品的节目。
不经意间瞥到楼梯那边的身影,唐时瞟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眼。
长及膝盖的深色毛衣套在纪初身上,上半身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白皙的脖颈肌肤在高领边缘若隐若现。
毛衣长及膝盖,双腿笔直修长,别有风情。
一想到这是自己的毛衣穿在纪初身上,唐时便感觉鼻腔一热。
纪初没察觉到唐时火热的目光,在外面冻了一天,脑子有些迟钝。
她的心情依然沉重,走过吧台时,忽然就挪不动脚步了,目光定在酒瓶上。
唐时贴过来,温热的胸膛贴在纪初背后:“想喝酒?”
纪初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危险意味,无知无觉道:“可以吗?”
唐时的吐息擦过纪初耳边,声线低沉:“当然可以。”手机用户看樱桃十分甜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862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