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证许知珩不耍花样,镇西王去约定好的密谈地址时也将谢瑶英带上了,只待与许知珩谈不妥或翻脸时,将谢瑶英拖出来威胁他。
可他不知,对方早已料算他谨慎多疑,必会将一干武艺高强的随从带上,届时驻守营地只有普通士兵把守,里外中空,正好派人去营救那些官员家眷。
由此说来,镇西王只以为拿捏住谢瑶英和许知珩是今晚的关键,却没想到,对方意不在和谈,而在那一干俘虏。
谢瑶英与镇西王坐在酒楼二楼等着,酒温了一次又一次,谢瑶英喝着茶,只见镇西王眉头越皱越紧。
镇西王嘴上不说,频频看向谢瑶英的目光却透露了他的心急。
“你舅舅当真会来?”
谢瑶英含着笑给他斟了杯酒,“王爷莫急,总归不是小事,许是看这四周重重包围,舅舅谨慎些也是正常。”
镇西王想了想她说的也是,便沉着脸重重坐下。
料谢瑶英也不敢欺瞒,若叫他发现这小娘皮敢欺瞒自己,他定要她生不如死!
也不怪镇西王蠢,前世这一役,之所以叫谢瑶英印象深刻,全是因为徐戾给镇西王出了那阴损的“屠城”逼宫的主意。现在徐戾死了,裴景峤又反水了,镇西王倒真就成了一只“空有野心与孤勇”的无头苍蝇。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得面对面坐着,夜色越来越浓重,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镇西王快坐不住将要掀桌子发怒的时候,楼下终于有士兵跌跌撞撞得跑来了。
谢瑶英心里一动,与镇西王一齐看向那浑身带血的士兵。
“王爷!不好了,俘虏营被人劫了!”
谢瑶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心口大石落下。
“什么?!”
镇西王拍桌而起,被这消息惊得像是一下子醒过了神,他回身极快的看了谢瑶英一眼,眸色瞬间变得暗沉狠厉。
重兵都在宫外与城门处,他又将驻守营地的亲随带了出来,一时竟忽略了驻地旁边的俘虏营!
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镇西王来不及细想许知珩是怎么知道的俘虏关押地址,只看着谢瑶英的眼神怒极,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将她带回去!”
镇西王一声令下,便有随从上来抓住谢瑶英的胳膊,镇西王无暇逼问谢瑶英,拿起刀便与亲随一起往回赶。
许知珩那边将地牢里的人放了出来,可并未见到谢瑶英的踪影,抓住了一个西疆叛军逼问才知,谢瑶英被镇西王带去了约定和谈的酒楼。
“许副将,”与许知珩同行的军士紧皱着眉,抱拳道:“是将人带出城去吗?”
许知珩眸色暗沉,抬手压上腰间的佩刀,“你们将人带出城去,我去救瑶英。”
“不可!”军士忙不迭拦住许知珩,“将军说了,属下必得将您安全带回去!况且咱们此行只有数十人,若待镇西王裴赢回来,不仅兄弟们和这些家眷都走不了,还会坏了城外的局势!”
许知珩咬紧了牙关,“可镇西王回过神来,怎么会轻易放过瑶英!我得带她一起回去!”
“镇西王虽是愚钝武夫,可也明白谢小姐之于您的重要性,他不会对谢小姐轻易下手的,”军士眉头紧锁,话锋一转,“况且,咱们营救了家眷出去,解决了宫中后患,回去之后便可向将军请明,一举连夜夺城!”
许知珩脸色凝重之时,军士连声道:“请副将为大局定夺,谢小姐冒险送信于您,定不是想看到镇西王将咱们一网打尽的结局!”
身前的男子沉默了许久,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蹦出。
“撤!”
这一夜,镇西王赶回后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地牢,不仅如此,他还未从这暴怒中清醒,就听见城外震耳欲聋的攻城呼声。
援军攻城了。
镇西王密谋多日才将皇宫围入自己的圈套,却在转瞬之间,自己也成了困于围场的猎物。
他震怒之下,欲杀营中的陆元与谢瑶英泄愤,谢瑶英抱着陆元替他挡下一刀,肩下被刺穿,只差一毫便伤至心脉。
阴冷的地牢之中,谢瑶英感觉自己的生命仿佛也随着伤处的鲜血一点一滴从身体里流尽,她疼的全身发颤,脸上的血色退尽,却还是紧紧得抱着怀里的陆元。
“你敢耍我!”镇西王的弯刀嗜了血气,在森然的夜色下泛起寒光。
陆元这些天已与谢瑶英感情极好,谢瑶英伤口的血溅到他脸上,仿佛叫这孩子受了无比的惊吓,与平时的哭闹不同,他硬是大睁着眼,脸色惨白,一声没吭。
谢瑶英看着脸色如纸的小陆元,肩下的伤口剧痛,心里也酸痛,仿佛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幼子。
“王爷亦可拿我千刀万剐,”她咬着牙,声音因肩下的剧痛而忍不住发颤,“稚子无辜,盼王爷饶过!”
镇西王仿佛穷途末路,状若癫狂得大笑起来,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世人欺骗算计本王,盛京中,哪有人无辜!”
见镇西王要杀谢瑶英,一旁的亲随神色一转,“王爷,城外局势严峻,可宫内依旧处于重围之中不闻外事,不妨咱们调兵举力攻打皇宫,宫中禁军只有两万,若抓住皇帝,亦可翻身!”
镇西王神色阴沉,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守宫百官不知余下亲眷已经逃走,咱们亦可利用这二人,示威阵前,乱其军心!”
镇西王沉思许久,才重重哼了一声,阴鸷得目光从谢瑶英身上收回,“如此,本王就再放你们多活一日!”
“不许给他们食物和伤药!”
吩咐完这一句,镇西王与随从便都转身出了地牢,沉重得大门合紧,幽暗中只余下失血晕倒的谢瑶英和陆元。
小陆元这才哭出声来,惊恐得看着双目紧闭的谢瑶英,一边哭叫着“阿娘”一边拿小手去捂她伤口处不断流出的鲜血。
冰冷而昏暗的梦境中,谢瑶英数度感觉自己将要死去,可那孩子的叫声宛如一根细细的线,牢牢得系在她的脚踝,只待她神魂下沉一刻,便轻柔甜软得叫她一声“阿娘”。
……
次日,谢瑶英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发觉怀中空空荡荡时,她的神智也只惊醒了一刻,便虚弱得连撑起身坐起来都不能,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水更冷还是自己的身子更冷。
饶是久经沙场的西疆士兵看了也有些惊心,从未见过女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流了一夜的血,还能够活下来的。
“元元……”
那士兵见她嘴唇微微阖动了一下,听不清她说什么,但还是抬手召来了人,将谢瑶英带到地牢外去。
见到营帐外哭泣不止的陆元,谢瑶英紧绷得神经才松了一些,这一松,才清明了一点的神智便重新陷入混沌。
“押去阵前!”
几个士兵问令走上前来将她与陆元捆在一起,绑在阵前战舆的木柱上,哭泣不止的陆元,在谢瑶英艰难得捏了捏他的小手后,也哽咽着停止了哭泣。
她听见战马的嘶鸣与踩踏声,听见尖锐的号角与士兵的咆哮,不知是第几次清醒了神智,她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屹立巍峨的宫墙。
有人在守城将士及百官之前看到了她。
那人一身玄色宽袖蟒袍,绣着金色祥云纹样的衣袂飘扬,腰间的墨色古玉被狂风卷得叮当作响,那双淡雅如雾的眸子却直直得定在车舆上的谢瑶英身上。
少女浅色的衣衫都被鲜血浸透了,暗红得凝固在胸前与腰侧,一片黑沉的军队中,那血色就显得烈艳而张扬。
不知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男子微微启唇,召来一旁的近侍。
镇西王的大军继续压近,过不多时,城门之上的陆云生与一众包括谢从鹤在内的文臣都看到了谢瑶英,裴景峤也看到了,他浓黑如墨的眼睛隐在眼睫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两军对峙,镇西王的亲随便朝城门之上喊话,禀明战辇上谢瑶英与陆元的身份后,继而拿“其他官员亲眷”的性命相威胁。
城上军心大乱。
“各位不必惊慌,圣上有言,若为守家护国,纵然是死,亦是死得其所,战后必会弥补。”
内侍传来的话不轻不重,可在众臣眼中,俨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亲人性命垂危,而皇家的威严亦然。
只是场上还有其他皇子在,众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因城下性命及危的是谢家嫡女与陆家幼子,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与谢从鹤和陆云生身上。
在谢从鹤心里,谢瑶英的性命固然没有他的性命与名声重要,这种说什么都会得罪人的时候,他看了看身边的皇子,又看了看面色惊慌的百官,选择将这难题抛给六皇子,“臣不敢妄议,中宫将小女赐婚给六殿下,便只由六皇子定夺。”
陆云生与敢怒不敢言的旁人可不一样,他瞥了谢从鹤一眼,冷哼一声,目光震惊而愤怒,“谢从鹤,你这父亲,当真是窝囊至极!”
“你——”谢从鹤气得胡子倒竖。
“还望二位大人莫在阵前与自己人吵……”
裴景峤淡淡得抬起眼,目光从谢从鹤脸上,落到太子一党的陆云生脸上,声音端得是温和恭敬。
“既然陆寺卿出言在前,不妨由寺卿说说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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