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为何变数来的这样快,明明昨晚才见过陆云生,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只不到两个时辰过去,宫中就变了天。
“走了多久?”
阿荷捂着胸口顺气,“回小姐,刚出院子。”
二房母女打算去的是西和门,那里有太仆寺卿打点好的人接应,正好趁着兵草运入宫中的机会,将她们二人接进宫里。只是按二夫人拿到的路线,必将碰到镇西王在路口布下的探子,而后在半路被劫杀。
谢瑶英重生一世,早知有此一劫,不过她从未想过要救谢如以外的任何一个谢家人,毕竟活过一世,这些人除了带给她难堪和心寒,从不曾对她有过半分善意。
从小到大感受到的排挤、算计和冰冷,让她心中早没什么亲情可言。
谢瑶英看了二房院子的方向半晌,沉静得敛下眼,“咱们回去吧。”
该叫醒小结和谢如了。
阿荷心中早有一丝不安,闻言就恭敬得应声往院里走。
走了两步,她忽然感觉异样,回首就看主子的步伐顿在半途,便有些疑惑得开口,“小姐?”
谢瑶英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心中在天人交战着什么。
“你速去将院里下人们都叫醒,尤其是小结和阿如,让他们保持清醒!”
谢瑶英咬了咬牙,仿佛沮丧又仿佛愤恨,重重叹了口气,“等我回来。”
阿荷还没来得及叫住谢瑶英,只看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跑去。
谢瑶英一边跑,一边将有些碍事的披风脱下随意扔在地上,而后挽起裙子尽量快得向后门跑去。
谢府后院的门大敞着,正有一高一低两个女子身影鬼鬼祟祟得,抱着什么东西急步往外走。
“谢乐盈!”她跑的气喘吁吁,厉声叫住落后些的少女身影。
两个身影愣了一瞬,而后加快步伐向外跑去。
谢瑶英皱着眉连声叫喊,那两人却像见鬼似的越跑越快。
后门外面的巷子里果真有辆马车停着。
二夫人朱玉玲拽着女儿跑过去,一边白着脸去看身后的谢瑶英,一边催促着谢乐盈上车,而后将几个软绸包袱一股脑丢在马车上,发出玉石金银碰撞的脆响,引得车夫频频回头去看。
“站住!”
谢瑶英心里有些上火,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将珍贵的逃命时间浪费在这两个草包上,疾步过去一把抓住正往车上爬的谢乐盈的衣领。
“谢瑶英!你干什么!”二夫人尖叫起来,去拉谢瑶英的手臂。
前世杜绒教过她一些防身的招式,二夫人扑过来时,她便抓住二夫人的肘部,卸了她的力气将她一把甩开。
谢乐盈被人拽着领子,又踩着裙子滑了一跤,跌在二夫人身上,二夫人没接稳,刚爬起来就被女儿压倒在地,痛得“哎哟”得哭叫起来。
“你这贱皮子竟敢打我这当家主母,你——”
“别装了!”谢瑶英眼睛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得落在二夫人身上,“你们是去干什么自己不清楚么?若是光彩事,何须半夜里偷偷摸摸?!”
面对着谢瑶英的质问,二夫人有些心虚,目光躲闪的偏开头,将谢乐盈拉到自己身后,她正待辩解,又听谢瑶英冷笑了一声。
“我问你,太仆寺何时给你们传的信?”
二夫人瞪大眼睛,哆嗦着指着谢瑶英,声音因恐惧焦急而变得尖利,“我们要去哪,与你何干?!”
“是与我没关系,就是父亲知道你们只顾着自己逃命,却丢下老夫人和三房不管,”她轻轻勾了下唇,目光冷凝,“只怕饶不了你!”
二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可她转瞬又想起父亲传来的话——
命都要没了,逃命的功夫,谁有空管那个老太婆和那几个拖油瓶!大军压城,还管的了别人怎么看她吗!
“况且,你以为你真逃的出去吗?”谢瑶英冷声道。
二夫人刚要说话,赶车的马夫从那几包细软上挪开眼睛,不耐烦得看着车下的人问,“还走不走了!”
“走的、走的,”二夫人连忙应声,恶狠狠得瞪了眼谢瑶英,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谢瑶英,你扪心自问,你独身一人出来追我们,不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你一起逃命么?你做梦!”
“你简直不知好歹!”谢瑶英眉头越皱越紧,“早知你们母女一心寻死,我何必来救你们!”
“你放屁!你……”
二夫人激动的脸色通红,忽然旁边的车夫一甩鞭子,马儿痛嘶出声,带着一车金银细软往巷口疾驰出去。
“娘!我们的东西!”谢乐盈急得大叫起来。
那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二夫人一边惊叫一边连滚带爬得去追马车。
“谢瑶英!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谢乐盈厌恶得看了她一眼,焦急得挽着裙子打算追过去。
谢瑶英皱起眉正想骂醒她,忽然听见前头的街道上,传来了马车以外的马蹄声。
她心中急跳了一下,猛地拉住正要追过去的谢乐盈,一把捂住她那张打算破口大骂的嘴,拽着她快速得跑到转角处靠墙蹲下。
“谢瑶英,你——”
“闭嘴!”谢瑶英压低了声音,警告得看了一眼谢乐盈。
情急之下,她身上那股曾久居高位的威压散发出来,谢乐盈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遍体生寒的噤了声。
谢瑶英借着杂物遮掩,小心得探身去观察外面的动静。
一声长嘶,几骑重骑军拦停在马车前,赶车的马儿轰然倒地,马夫也在一声刀剑出鞘的嗡鸣后,血溅当场。
谢乐盈没防备见到这场景,惊恐得叫了一声,而后才被谢瑶英捂住嘴巴。
“何人喧哗!”那几人听到了声响,厉声问道。
二夫人追到跟前才看到这一幕,此时已吓得软倒在地,眼睁睁得看到一个铁甲男子从马上下来走到她跟前。
男人盯着二夫人打量了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二夫人吓得浑身发抖,大概是感觉到来者不善,赶紧撑起干巴巴的笑容,报起自己那“显赫”的家门来,“妾身是太仆寺朱寺卿的女儿,翰林侍讲谢大人的发妻,多谢几位将军帮我拦住这偷我钱财……”
谢瑶英听她报出谢府,心中大感不妙。
刀剑划破风声的锐响过后,什么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一个重物才沉闷得倒了下去。
她死死得将谢乐盈按在地上,双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你娘死了!你也想死吗?!”
谢乐盈眼眶通红,一边“呜呜”得去掐她的手,一边试图挣开辖制。
谢瑶英只恨自己为何一时心软要来救这两个没脑子的母女,朱玉玲在叛军眼线跟前报了谢府和朱家的名字,这两家就必会受到镇西王怀疑!
怪不得前世第一个被搜的就是谢府和朱府!
“你们二人去朱府!”一个沙哑得男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另一人随我来,去谢府看看!”
待马蹄声响起,谢瑶英扔开谢乐盈便往回跑。
她叫阿荷去把人都喊了起来,这三更半夜的,若被叛军看到谢府灯火通明,一定会怀疑到谢家人头上!到时一个都逃不了!
她跑了两步,听见身后谢乐盈痛哭出声,怕那几个人人没走远,她只得咬牙回去将谢乐盈拖起来往后院门里去。
啪——
这一巴掌谢瑶英没收力,打得谢乐盈一下子偏过头,半边脸麻得都忘了继续哭。
“谢乐盈,你娘已经死了!你哭也哭不回来!”她沉声拽住谢乐盈的衣领,看她的眼里只剩下厌恶与恼怒。
“你别忘了你那寺卿外祖传过来的话!外面即将发生什么,我想你你比我清楚!若要哭也不急在这一时,天亮之后,有更多的死人等着你哭!”
谢乐盈看着谢瑶英毫无血色的脸与通红的眼眶,一时仿佛被镇住,含着眼泪呆呆得盯着她。
谢瑶英一松手,将谢乐盈重重搡在地上。
“还想活命就闭上嘴跟着,”她眼神阴沉而冰冷,莫名升起的气势也摄人,“要不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免得被人发现,只会死的比你娘还惨!”
谢瑶英说完这话再没留情,转身便加快脚步往回跑,心中只盼阿荷动作慢些,别让那些叛军看出异样来。
快跑到丝竹院时,谢瑶英隐约听到府外有人人大力撞门,她心中急跳,跑进院子正打算关上门,忽然一只手拦在门外。
谢乐盈怯弱得看着她,见谢瑶英盯着自己,连忙将拦着门的手放开,另一只沾满泥土的手还捂在嘴上,为了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她憋的脸上通红,眼中都是惊惧的泪水。
她很怕谢瑶英不让自己进院子。
谢瑶英只是皱了皱眉,侧身拉她进来,“把外衫脱了,只穿着里衣睡到我屋里去,快!”
阿荷也听见了响声,托着灯台走出来,看见谢瑶英身后跟着的谢乐盈时,她愣了愣,讶异出声,“小姐这是……”
谢瑶英急步走上去将灯火吹灭,一边拆开束发的丝带,一边急声道:“阿如他们都起来了么?”
阿荷盯着熄灭的灯台有些愕然,“小结和阿如起来了,其他下人我正要去叫。”
“叫他们脱了衣服睡回去,事态紧急,你睡在小结房里,别出来!”
阿荷看谢乐盈满脸泪痕,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照谢瑶英说的去做。
谢瑶英拽着谢乐盈刚进屋,就听见院门“砰砰砰”得被砸响。
她将外袍脱了扔到床底,取了件干净的外衣裹在身上,一边看向身后六神无主的谢乐盈,皱了皱眉。
“把眼泪擦干净,别让人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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