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缭月和多蕴的恩怨,鹤知夜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她快步走出霄台殿,外面的雨势仍不见小,宫灯隐在雨雾中,看着有几分诡谲。
鹤知夜隐约记得当初在洞世中,鬼束的父亲是用一把钥匙将那笼子打开的,若那钥匙如今仍在的话,不是在重疏手里便是在多蕴手里。重疏现在不知所踪,倒是可以趁机探一探霄台殿,只是那缭月还在里头,怕是不好对付,况且她一心想利用自己和多蕴作对,怎能轻易叫自己遂愿呢?想到这里,鹤知夜决定还是先去一趟多蕴的巢梧殿。
正走着,远远看见两个人影拖了个什么东西从殿里出来,鹤知夜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遁形靠过去。
那二人形色诡秘地把麻袋往宫城偏门的方向拖过去,行至冷清处,便说起话来。
“要我说,咱们公主殿下待她也不差,她怎么就想不开呢?”
“就是,你瞧她性子倒是烈,脑瓜子却不聪明,鬼束殿下那是早晚都得和咱们公主成婚的,我若是她,就早早投了公主这边,那以后的日子岂不舒坦?”
“你呀,就是心思多,可你就没想过,若是哪日咱们公主也不得势了呢?”
“想过啊,若真有那日,我就去月夫人跟前做事啊。”
“哪个月夫人?”
“还有哪个月夫人?自然是住在霄台殿的那个。”
“她?她和咱们殿下可是死对头!”
“那又怎么样?哪里能吃香喝辣我就去哪。”
“那你去就是了,反正我不去,我就跟着咱们殿下。”
“目光短浅!”
正说着,险些撞上一支巡逻的卫队,那二人小心地避开,也不再说话了。
估计是没想到偏门也有卫兵把守,二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绕到一旁,将那麻袋从宫墙抛了出去,听得外头“哗啦”的一声响,便快快离开了。
鹤知夜敏捷地攀上宫墙,墙外是条湍急的河流,只一会的功夫,那麻袋便被冲了老远。见状,鹤知夜想也不想便跳下水去,将那麻袋从水里捞了上来。
那麻袋是有些沉重,怪不得方才那二人拖得那般费力。鹤知夜三下两下解开捆麻袋的绳子,有些犹豫地将手伸进去,被水浸湿的毛发瞬间填满指缝,她心下一沉,却还是往深处探了探,触及冰冷的吻部,就好像是……她迅速地抽回手,木然地看着指甲缝里的那一撮细软的毛发。
其实,方才跟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
鹤知夜抹了把脸,将麻袋重新系上,扛在肩头,又翻进了宫城。她心里累着诸多的怨愤,却又不知该往哪处发泄。先前自己把空枝安置在黄泉村,便以为妥当,哪里会想到她又回来了?也是怪自己这些日子再没有回去过黄泉村,空枝久未得到消息,定是担忧又出了什么事,这才……鹤知夜不想再想下去了。
往生台上,风仍猎猎,席卷着雨水狠狠地拍打在脸上。
鹤知夜看着笼中被风雨蹂躏着的那个背影,只觉得脚底发沉。
“空枝?”
“你知道了?”鹤知夜的嗓子有些干燥。
沉重的呼吸被风递至耳畔,可鹤知夜却不敢抬头去看。
“先前……空枝曾跟我说过,她说你们族人死了以后,尸体都要从这往生台抛下去。”鹤知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紧紧攥着麻袋的扎口,又问道:“这往生台下面是什么?”
“死涧。”
鹤知夜忍不住重复道:“死涧?”
鬼束侧过脸来,瞥了一眼鹤知夜手中的麻袋,缓缓道:“一个如同冥界地狱一般的地方。”
“她把你吊在这里,是准备把你也丢下去吗?”
鬼束的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却牵了一声咳喘,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过是吓吓你罢了,就凭多蕴?她怎么舍得?”
鬼束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幽幽道:“可惜她没你聪明。”
“可惜我没她命好。”鹤知夜敛了敛神,又问道:“你可知这笼子的钥匙在谁手里?”
鬼束僵硬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鹤知夜,神情有些复杂,轻声道:“你大可不必为我这般费心。”
鹤知夜不明白的是,明明两个人都已将心意表明,可鬼束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总像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叫人心里不痛快,她不禁冷下脸来,却又迅速地将脸别过去,咬牙道:“必与不必,是我说了算,不是你。”
鬼束嗫嚅道:“我是怕……”
“怕什么?”鹤知夜追问。
“怕——”鬼束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轻到听来都有些费劲,“到了不能叫你遂愿。”
鹤知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愿景,又谈何遂不遂愿。”
鬼束直直地看着鹤知夜,不解道:“那你为的什么?”
“不为什么,就图个高兴。”
鹤知夜不清楚那所谓的死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既说如同地狱,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她轻轻抚了抚麻袋,心中默念了几句,算是替空枝超度了。
看着空枝堕入黑暗,鹤知夜的眼角起了一层薄雾,不过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还有一天的时间,鹤知夜想,若她实在找不出那钥匙来,再去缭月那里也不迟。
此时的巢梧殿内一片寂静,多蕴应该是睡下了。
借着幽暗的烛火,鹤知夜潜进多蕴的寝殿。寝殿里灯火通明,弥漫着熏香的气味,鹤知夜最闻不得这类气味,忍不住就要咳出声来,赶紧屏住鼻息,换用嘴呼吸。
鹤知夜见多蕴这寝殿中竟有一整面墙都是柜子,不禁有些汗颜。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那面墙跟前,摸奖似的拉开其中一个柜门,里头堆得满满都是拳头大小的海珠,惊得她只一瞥就赶紧将柜门关了起来,只怕再看一眼都会被那些珠子摄了心魄。
尽管在拉开第二个柜门前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那些颜色各异的宝石映入眼帘,鹤知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如此几番下来,就算是井蛙醯鸡也开够了眼界,鹤知夜逐渐淡定了起来,看看这个柜子:哦,不过是些式样过时的赞拆罢了;再打开一个看看:行吧,这鲛纱倒还不错,就是颜色俗了些。
这时窗外一道白光划过去,紧接着一声轰鸣,震得鹤知夜耳朵都要聋了。
外面守着的乐芙被雷鸣声惊醒,赶紧进来查看多蕴的情况,不想却带了一阵风,一下子将殿里燃着的烛火全灭了。
“来人啊!有刺客!”黑暗中,乐芙大叫起来。
鹤知夜有些无奈,只得趁黑溜了出去,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谁?”
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是你?”
鹤知夜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幽蓝的火光映亮了那人的脸庞,是慕龄。
“你怎么在这?”二人几乎同时问出口。
“我来找钥匙。”
正说着,里面的多蕴梦呓了两句,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突然哭嚎了起来。
乐芙见状,方寸大乱,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人呢!”
慕龄拉着鹤知夜隐到走廊的石柱后面,压低声音,问道:“什么钥匙?”
鹤知夜摇了摇头,回道:“没找着,许是被多蕴贴身带着。”
“这些天我都在巢梧殿,没见她贴身带过什么钥匙。”
“你确定?”
慕龄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多蕴突然尖叫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
乐芙关切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我梦到她了!”
“梦到谁了?”
“她来了!”多蕴失声叫道:“她来害我了!”
柱子后面的慕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鹤知夜,见她冷着脸,眉毛却飞了起来。
乐芙宽慰道:“殿下别担心,都只是梦而已。”
多蕴翻身坐起来,口中道:“不,不行,我不能睡,我要去往生台,我要看着他。”
乐芙拦道:“殿下,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的。”
“我不管。”多蕴掀开纱幔从榻上下来,三下两下穿好鞋袜,见乐芙呆在原地,急道:“快去呀,愣着做什么?去将我的外衣拿来。”
乐芙拗不过多蕴,只得照做。
这时一队守卫赶过来,见多蕴无恙,又找乐芙询问刺客去向,乐芙这时缓过神来,方解释是自己看花了眼,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此时慕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问鹤知夜道:“这女的是不是疯了?”
鹤知夜想笑又笑不出来,只道:“恐怕是吧。”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