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知夜在妙莲的酒肆里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几天，眼看着窗外老柳抽丝发芽，又要开春了，过完这一年还有下一年。
在妙莲心里，鹤知夜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如今这般失意的模样还真是头一次见着，忍不住道：“你若实在难熬，为何不去找他？”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这个也找他，那个也找他。”鹤知夜看窗外，头也不回道。
妙莲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非等人家来找你才行？”
鹤知夜没答话。
“人家若不来呢？”
“拉倒。”
“拉倒？”妙莲打趣道：“我怎么记得前几天还有人跟我说什么命中注定，怎的今天就拉倒了？”
鹤知夜有些讪讪，掸了掸烟袋，小声道：“我先前那是烧糊涂了，胡说的话，你也信。”
“要我说，”妙莲轻声叹了口气，在鹤知夜身边坐下来，嘴里道：“真不如就算了吧。”
鹤知夜吐了口烟，看着那团烟雾升空飘散。
妙莲看着窗外，似不经意道：“我以前也是像你这般犟，心高气傲，又自恃美貌，怎能忍得下他眼中无我，便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你瞧。”鹤知夜冲妙莲龇牙一笑，道：“你自己都算不了，如何叫我算了？”
妙莲冲鹤知夜翻了个白眼，道：“我只是跟你这么说，至于你听还是不听，都是你的事。”
“白檀他，就没有跟谁好过？”鹤知夜突然问道。
妙莲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回道：“据我所知，以前是不曾有过。”
“原来光是他祸害人，却没有哪个祸害过他。”鹤知夜吐了口烟，转脸见妙莲神色有几分凄苦，只得又笑着道：“这可真是奇怪啊，这老狐狸六根也太清净了。”
妙莲苦笑着，又道：“可如今有没有，我就无从知晓了。”
鹤知夜摩挲着烟杆，没再接话。
一阵带着诡异香气的微风拂过脸，天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一轮怪诞的红月。
“妙莲，这月亮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红月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在头顶，随时都要压下来。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近在眼前的红月，此时又乖乖地挂回了天上去，难道方才是眼花了？鹤知夜揉了揉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身旁的妙莲惊呼一声。
鹤知夜循声看了过去，见妙莲从凳子上跳起来，俯身行礼道：“妙莲见过主君。”
凄川抬了抬手，示意妙莲起身，目光在鹤知夜身上游走着。
鹤知夜和凄川四目相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凄川，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性别，完全会将她错以为成一个生得阴柔俊美的男人。
凄川着一身雪白，亭亭直立，干净得仿佛是凛冬里的初雪，她双目微阖，眼眸里像是永远蒙着一层雾，那雾下面的是什么，却没人知晓。
鹤知夜一边打量一边心想：嗬，和白檀一个路数，都是缥缈派传人，虚头巴脑的。
如此这般对视了片刻，凄川开口道：“鹤知夜？”
“是。”鹤知夜嘴上和和气气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说的这是什么废话？
“你见过陈陶？”
鹤知夜还没开口，就听妙莲支吾道：“这……是、是我与人闲话时说起过。”罢了，略带歉意地看了鹤知夜一眼。
“是见过。”鹤知夜看着凄川，语气平静道。
“在天罚狱？”
“是。”
凄川转身踱了几步，又转过脸来，深深地看着鹤知夜，幽幽道：“你是漆宁的女儿。”
鹤知夜下意识地看了妙莲一眼，妙莲赶紧冲她摆摆手，慌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出去的。”
凄川见状，轻声提了提嘴角，淡淡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虽说当时漆宁舍了命也要救你，但若我执意不愿放过你，你又如何能活到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鹤知夜直直地看着凄川，没有说话。
“你可愿替我做一件事？”
窗外的红月映红了凄川的眼眸，显得有几分诡谲。
鹤知夜眯了眯眼睛，问道：“什么事？”
“救出陈陶。”
一听这话，方才还毕恭毕敬的妙莲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还不等鹤知夜表态，就恳求道：“主君，这恐怕太……天罚狱是什么地方，她进去了，就没命出来了啊，还请主君放她一……”
凄川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道：“你何不问问，她上一回是如何从天罚狱出来的？”顿了顿，又道：“当初白檀为了能将她救出来，不惜舍下面子来求我，想来也是多此一举了，只怕她的本事，可比你想的要大得多。”凄川一边说着，眼神一边若有若无地在妙莲身上游走。
妙莲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鹤知夜，不敢再出声。
鹤知夜将烟杆擦净，斜插进衣襟里，从凳子上站起身，问道：“有什么好处？”
“什么？”凄川眯起眼睛。
“我帮你把陈陶救出来，有什么好处？”
妙莲不敢相信地看着鹤知夜，她莫不是疯了？居然敢和凄川谈条件？
“你……”妙莲刚要开口，凄川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让鹤知夜说下去。
鹤知夜看了妙莲一眼，咧嘴一笑，继续转脸对凄川道：“你也知道，从天罚狱里救人出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凄川静静地看着鹤知夜，半晌，幽幽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好。”鹤知夜重重道。
凄川似乎也没有想到鹤知夜会这么快就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脸上一闪而过了几分讶异。虽然她并不清楚鹤知夜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再见到陈陶，她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无数次的梦见陈陶，在梦里，她深陷火海。
“我以为你死了。”凄川捧着陈陶的脸，泫然泣下。
可陈陶却躲避着凄川的目光，用力地推开她，口中只道：“别、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想到这里，凄川的眼角略微有些抽搐，她别开脸看向窗外，淡淡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鹤知夜许诺道：“那是肯定，你只需静待几日等我消息便可。”
自祭台山一役后，陈陶便再没有出现，凄川不提，更没有别人敢提，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妙莲先前听鹤知夜说起陈陶还没有死，只觉得震惊，也没有多想，便随口与店里客人说了去，谁知道就传到了凄川的耳朵里。
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妙莲方才缓过神来，凄川离开了，外面的天色也恢复了正常。
“鹤知夜啊鹤知夜，你怎么能答应她？”妙莲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跌坐在凳子上，口中喃喃道：“这下完了，这都怨我，是我害了你。”
鹤知夜轻轻拍了拍妙莲的肩膀，安慰道：“你还没明白，这事无论我答不答应，她都不会叫我好过的，那我何不答应下来呢？倘若我真的办到了，不是还能提个要求吗？说起来，也不亏。”
妙莲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半晌，突然又道：“对了，要不是方才凄川说起，我还一直以为上回是白檀救你出来的，你老实与我说，你上回是怎么从天罚狱里出来的？”
鹤知夜咧嘴一笑，得意道：“别人把我放出来的。”
妙莲语气急切道：“谁放的你？可还能把陈陶也放出来？”
“那当然不可能了。”鹤知夜摇了摇头，她回忆起在天罚狱里慕龄看陈陶的眼神，对于魔界的人来说，陈陶就是个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大坏蛋。说起来，上回慕龄把自己放出来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今此事已然败露，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因此受牵连。
“那可如何是好！”妙莲一拍大腿，又道：“只凭你自己，如何救陈陶出来呢？”
鹤知夜眨了眨眼睛道：“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妙莲瞪大了眼睛。
“去找重疏。”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