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去年你从天尽头给我带的这两坛子酒，我一直没舍得喝。”妙莲一撩裙子坐了下来，摇着扇子道：“你就不管下面那两人了？看不出来你也有这般度量，不简单。”
“那你说说看我要如何管？”鹤知夜从水里冒出头来，抹了把脸。
“我托你带给莲宝的东西都给她了？”
“给了。”鹤知夜答道。
“嗬，闷得不行。”妙莲忍不住起身去开窗通风，不经意地朝楼下瞥了一眼，脸色一僵，迟疑道：“我说鹤知夜，人家两个……”
“别。”鹤知夜立刻道，她在水桶里转了个身，声音也渐低了下去，又道：“什么都别说。”
妙莲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从窗边挪了回来，试了试桶里的水温，又问道：“这水还挺烫，窗子开着应该是不冷吧？”
“还好吧。”
妙莲点点头，坐了下来，口中道：“这天似乎暖和了些。”
“是啊。”鹤知夜答。
虽一直与自己搭着话，可妙莲却也察觉到鹤知夜的兴致不高，眼看着窗外天色渐重，楼下嘈杂声起，便打了个呵欠，掩面道：“不同你鬼吹了，我得下去做生意了。”
“妙莲。”鹤知夜叫住妙莲。
妙莲正要带上门出去，听见鹤知夜喊她，微微侧目，应道：“怎么？”
鹤知夜状似不经意地撩开脸上的湿发，试探道：“莲宝的爹，是白檀吧？”
“你怎么知……”妙莲转过脸来看着鹤知夜，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又道：“怎么这么问？”
“我在洞世里看见了白檀，见他的脖颈上带着一个木雕小兽的坠子。”鹤知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够平静，顿了顿，才又道：“若我没记错，在我带莲宝去天尽头之前，你让我转交给莲宝一个木雕坠子，是同一个吧。”
妙莲怔了怔，定定地看着鹤知夜，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别过脸，看着外面忽明忽灭的笼火，低声问道：“这事你没同莲宝说吧？”
鹤知夜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那就行。”妙莲转脸看了一眼鹤知夜，僵硬地提了提嘴角，轻声道：“我先不同你说了，楼下来客人了，我得下去招呼招呼。”
妙莲带上了门，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虽偶有人语飘进耳朵，却像幻觉似的，一点也不真实。
不知过了有多久，木桶里的水都已凉透，鹤知夜恍惚中听见有敲门声，却连应答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太困了，一心只想睡过去，真是奇怪，怎么会这么困呢？
一阵风吹过来，鹤知夜哆嗦了一下，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溅起的水花湿了双脚。鹤知夜惊得抬起脚，发现自己站在水面上，而四下里空无一物，只有脚下一圈一圈泛开的涟漪。
“怎么做梦了？”鹤知夜喃喃道。
“鹤知夜。”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谁？”鹤知夜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渠生——那个诡异的鲛人，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游到了自己面前。
鹤知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渠生脸上仍挂着那副狡黠的笑容，反问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这不是在我的梦里吗？难道说……”鹤知夜看着脚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迟疑道：“这里是洞世？”
“不然呢？”渠生甩了甩尾巴。
见鹤知夜木然，渠生又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疑惑？”
鹤知夜很清楚在渠生面前没有秘密，遂只看着他，不说话。
渠生笑了笑，语气欢快道：“所以我来了。”
“可这是梦啊。”鹤知夜轻声道。
“梦境和现实是相通的。”渠生一边说着一边向远处游开，他冲鹤知夜招了招手，唤道：“来啊，来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渠生的双眸子渐渐变得血红，散发着甜甜的血腥味，鹤知夜失了魂似的朝他走过去，越走越深，冰凉刺骨的水漫过胸膛，水草顺着脚踝缓缓缠绕上去，拉着人不断地往下沉。
就在这时，鹤知夜身边突然出现了那些被缠绕禁锢在水底的女尸，她们虽闭着眼睛，却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向自己靠近。鹤知夜瞬间回了神，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半个身子被水草缠住，任凭她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开，她一把从腰间扯下水银灯，用力地挥着鞭子，将水草抽断。
那哪是什么水草啊？那明明就是一双双人手，只见那皮肉被鞭子抽得四分五裂，一时间，血蔓延开来，水下一片浑浊。
鹤知夜压抑住胃里一阵阵的恶心，奋力地蹬水往上游去，待上了岸，已然力竭，她仰面躺下去，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等一下，鹤知夜嗅了嗅鼻子，鼻腔里充斥的脂粉香气好熟悉啊，再一看，瞧瞧眼前这窈窕人儿，不正是妙莲吗？
只见妙莲袅袅走过来，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鹤知夜的脸，问道：“你这是醒了没醒？”
鹤知夜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妙莲的手，嬉皮笑脸道：“妙莲，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谁知妙莲一瞪眼，一个耳光就招呼到鹤知夜脸上了，口中啐道：“什么这里那里？你个死鬼，快醒醒！”
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疼得更是厉害。
“哟，怎么还哭上了？”
鹤知夜捂着眼睛，带着哭腔道：“你手上沾的什么？”
“哦，我方才正切着菜呢，听到楼上有动静，手也没顾得上洗，这不就上来看你了……”妙莲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关切道：“可是熏着你了？”
鹤知夜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来，一看外面亮堂得很，问道：“怎么就天亮了？我几时睡着的？”
“姑奶奶，你这都睡了两天了。”
“怎么会？”鹤知夜有些不敢相信。
“我骗你做什么？”妙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跟着一把揪住就要往外跑的鹤知夜，斥道：“你在那冷水里泡了一夜，这烧还没退，瞎跑什么？”
鹤知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说，乖乖躺回被窝里。
“你可是要找他去？”妙莲问道。
鹤知夜没吱声。
“已经走了。”
“哦。”鹤知夜黯然，转过脸，死死地看着墙上的裂纹，用力地睁大眼睛。
妙莲轻叹了一口气，道：“鹤知夜，你当真觉得自己本事很大是吗？这世上就没旁的男人了？非要跟人家争？”
鹤知夜轻声道：“我从没过想要跟人争。”
“那你还……”妙莲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鹤知夜揉了揉眼睛，又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先前百八十年的加起来都多，也许是阴差阳错，也可能是命中注定。”
“你没事吧死鬼？”还没等鹤知夜把话说完，妙莲就忍不住打断了她，嘲笑道：“你一向不是都说，最瞧不上什么命中注定吗？”
“我说过这话？”鹤知夜有些尴尬。
妙莲掩嘴笑了笑，无奈道：“既然你不承认，那就当你没说过吧。”
鹤知夜正想着再说点什么挽回面子，就听妙莲又道：“我先下去了，锅里还烧着菜呢，再不管该糊了，你再躺躺，别忙起。”
“好。”
鹤知夜实在难以想象妙莲做饭的情景，放在平时，听说她操刀子下厨，鹤知夜肯定是要挖苦羞辱一番的，只是如今却没了这个兴致。
究竟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鹤知夜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现在就叫她撒手，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可能。
没过多久，困意又一次席卷而来，鹤知夜使劲掐了一把大腿，不管如何都不能再睡了。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