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书荒閣www.shu huang ge.com←⊿ 第88节 母亲催我快逃跑
屋里只剩下自家人,弟弟妹妹们聚拢过来欢呼着:“把他们赶跑了,咱们胜利了。”此时我心里七上八下,我问母亲,为什么要批斗你,怎么会到咱们家里来开批斗会?
母亲没有直接回答我,叹口气说,“这回你可惹了大乱子。你还不快跑,等着人家来抓你吗?”母亲掏出紫檀柜钥匙,让我拿些钱和粮票,跑得远远的。
我能一个人远走他乡丢下家里人不管吗?我继续追问刚才的事。
母亲责备我,“你真是个犟眼子。要是把你再抓走,我就没法活了。你快走吧。”
我劝母亲别怕,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
母亲说,“他们已经来过三天了,你晌午不回来,没碰见,我也没想让你知道。”
那些人第一天来,说我家房子大,宽敞,要借用一些日子,母亲没敢回绝。当天他们批斗的是住在我家前院的老冷太太。八十多岁的老冷太太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她下巴正中有个很大的黑痣,有人和她提起,老太太得意中犯了糊涂,说自己的痦子长得比毛主席的还好,自己的痦子在下巴正中间儿,毛主席的痦子有点偏。有时糊涂大劲儿了,还信口胡说她是毛主席的老姐姐。批斗时给她定的罪名是:污蔑伟大领袖,属于现行反革命性质。哪知老太太年高体衰不担事,在雷霆般的“打倒”口号声中,真的倒地不起,得了急性脑出血。
第二天的批斗对象是“大资本家”老黄头儿,解放前他家开过卖油盐酱醋的杂货铺,而且有现行“反动言论”。当时流行这样三句话: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街道在组织“牛鬼蛇神”边学习边认罪时,耳聋眼花记性差又兼南方口音的七十多岁的老黄头,竟胆敢顺嘴胡诌,把那三句话说成是“毛主席恋爱我恋爱,毛主席指示我咋办,毛主席挥手我就走。”立即招来造反派的狠批猛打,他却昏头混脑地不知哪里有错,被强制关进了镇里的牛棚。
第三天,批斗会继续进行,目标转向我母亲。敦促我母亲自己坦白交待隐瞒包庇我父亲罪行的错误,敦促大半天没有成果,便展开批斗,恰巧被我赶上了。
母亲问我,“刚才他们要是不走,你真敢下手吗?”
我说:“我还没那么狠心。不过也说不准,谁不让咱家过安宁日子,我对他就绝不客气,说啥也不能让他熊住啊。咱们有权力保卫自己的家。”
母亲又是长叹一口气,“唉,咱们还能有啥权力,人家让弯腰,咱们不敢不低头。”喘口气又说,“今天你敢作敢为,也算给咱家出了一口气,也让他们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呐。唉,福来,你变了,小时候你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心肠怎么变硬了?”
我说我的心肠永远不会变硬,这都是被逼的。谁不想平心静气地过安定日子。
东院卢嫂急匆匆进门就说,那伙人从我家出来直奔派出所,她也跟去看看。“那些人正给派出所打证言,要求把你抓起来。还不快跑啊!二弟!”卢嫂急红了脸。
母亲慌了,从炕上下来,打开柜找出钱和粮票塞给我:“你是我儿子,就听我一句,赶紧跑。你要是给抓走了,我还有什么活头儿?咋还不走?等我给你磕头吗?”母亲满脸焦灼,气喘吁吁,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我想起哥哥叮嘱的要顺从老人,怕母亲急出个好歹,只好仓惶逃走。
第89节 逃亡在外特想家
我不放心家里,不想走远,四叔和几个姐姐家当然都不能去,绥化的几门亲属也不想连累。在外面转悠到天黑,又转悠回来了。
走近我家门前的小火车道,看屋里灯火通明,窗户中间的玻璃上多了一副很大的剪纸窗花。以往我把书上的革命斗争故事讲给弟弟妹妹们,他们都说,贴窗花发警报的办法真好,以后咱家有情况,也用这招儿。现在看来,是有情况了。
我正犹豫,发现有两个人从我家大门外向我这边“咚咚”跑过来,我急忙从板杖空儿钻进工程处锯房子院里,在原木垛之间绕来躲去,又从别的杖子空儿溜走。
看来我必须逃往外地。担心铁力火车站有人堵截,我徒步走二十多里路,到铁力的下一站王杨车站,等来一趟去哈尔滨的慢车,没买票也混上去了。
在哈尔滨车站乱哄哄的候车室,我前面的人掏裤兜把车票带出来掉在地上,他自己没发现。我捡起来,看清到站是吉林,我把车票递给那人,他点下头,问我上哪儿,我顺口说也去吉林。他问起票了吗?我问票价,他说了钱数儿,我只“嗯”了一声。不知道母亲给我带多少钱,我舍不得花。他让我跟着他混过去,不用买票。
红卫兵大串联虽然过去两三年了,站车秩序还没完全恢复,有那人掩护,又是凌晨三点多,我上车没遇到麻烦。车上人多,早上七点多到长春才找到座位。
那人说自己姓焦,“焦裕禄的焦,你知道焦裕禄吗?”我装傻:“不认识。”姓焦的说,我比你大挺多岁,就叫我大哥吧。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成分,不想和他称兄道弟,我说还是叫他焦师傅吧,他说行,叫啥都行。他再说啥我没听清,身心俱疲,裹紧外衣,歪头睡去。饿醒后迷糊着想想,还是昨天早晨在家吃了两个大饼子。
车上有面包卖,老焦买来送我一个,我给钱他不要。他说都是天涯沦落人,我这才清醒意识到自己是在逃亡,心底的酸楚涌上来,咬两口面包,怎么也咽不下去。
老焦看出来了,但没直接问我。他先说他自己,是惹了祸跑出来的,说完,目光直视我,我只好说,我也是。但都没说什么事。
他说,那咱俩就在一起搭伴儿吧,我点点头。无奈,无助,无望中,有个伴也好。
平时我自认为会思辨,有主见,此刻却混沌迷茫,毫无方向,甚至有些猥琐。我想无论任何人当了逃犯,由于心理压力,都会变得不自信甚至弱智。
我和老焦都没介绍信,在吉林不能住店,只能蹲火车站票房子。第一夜混过去了,第二夜执勤的公安对我们有了印象,把我们赶出候车室。
三月初的天气,夜里气温很低。百无聊赖,我俩抱着膀看候车室外墙上的火车时刻表。老焦用肩膀撞我一下:“喂,上通化吧,开车还有一个点儿。走,买票去。”
我问去通化干啥,他说,反正在这儿也没事干,通化那边好找活儿,咱们身上这俩钱儿够吃几顿饭的?总得想法挣点儿啊。他买一张票,我还是没买。
到了通化,在街上转悠一天,终于找到活儿了,给一家鲜族大车店看马棚,铡草喂马,清扫马粪,夜里打更。包餐不给工钱,不包餐每天一人一元钱。他选择包餐,我要工钱,一天吃饭最多花四角,尽管吃不饱,也舍不得多花钱。
我时时牵挂家里。我跑出来暂时没事了,病中的母亲怎么样?父亲又挨斗了吗?我家大门又被贴封条了吗?我还要逃亡多久?我还能见到我的亲人吗?休息时只要闭上眼睛,总是和家人在一起。想家的滋味,苦不堪言。
我整天守在马棚里,老焦和我铡完草就出去闲逛,把别的活儿都推给我。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悄悄问我:“想出国吗?”我愣了:“出什么国?”“上朝鲜呐。从通化到集安可近了,集安对面就是朝鲜,几步就撩过去了。”
“去朝鲜干啥?”去国外是我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朝鲜干仗那几年,老爷们儿剩下的不多,男人在那儿非常容易找到工作。再说,朝鲜女人贤惠能干,咱俩干脆就在那找个朝鲜娘们儿安家,那多好啊。”他眉飞色舞。
“没介绍信,能过去吗?”我不相信出国那么轻易。
“你个傻小子!咱们越境啊。”他摆出一个可笑的跨越姿势。
我惊诧:“那不是偷渡吗?我可不能叛国!”
“你小点声。咳,说你傻你还真傻透腔了。这个国让你得好了吗?还有啥留恋的?再说朝鲜也是社会主义啊。”
再怎么说,我也是中国人,当然留恋我的国土我的亲人,去国外我怕水土不服。
他说越境需要一笔钱。他留意过,这几天大车店的收入,都在财务室铁卷柜里锁着,他会开锁,让我放风。他说就这么定了,下半夜动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家伙,本来就负案在逃(唉,我也是),要盗窃,想越境,肯定不是好人。在以往,我会考虑告发他,现在自身难保,不敢多事。
应该离开这个危险人物,离开通化。我出来十来天了,逃亡的日子度日如年,每见到警察装束的人,都吓得心惊肉跳。我要尽早结束这样的生活。
我怎么能叛国?那岂不是毁了我全家?宁可在国内被判刑,被劳改,也不能做造孽的事。还是回铁力吧,该死该活,认了,况且不至于判死刑。
我想家都快想疯了,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一定特别牵挂我。我要走的路只有一条:回家,去自首。
入夜,姓焦的喝了几口酒,叮嘱我提前叫醒他,滚在饲草堆上睡着了。我匆忙跑去火车站,他即便追去,候车室里有警察,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毫不犹豫掏钱买一张全程车票,为的是能顺利回到铁力。手机用户看走过苦难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56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