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書荒阁www.shu huang ge .com◆↖.* 第86节 父亲承认大地主?
送走哥哥,想来想去,我觉得有必要再找一次清查办,通过正面接触,看他们对我们上告究竟作何反应。但我不能让这些杂念干扰自己,我继续质问他。
他慢悠悠地说,“其实这个罪名,是革命群众的说法,组织上还没有最后认定。”
“既然组织上没有认定,凭什么要关押我父亲,为什么要残酷地折磨他?”我的火气又上来了:“我父亲已经举手投降了,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你就没有半点正常人的同情心吗?你也有老父亲,你父亲遭难你会怎么样?”
他又把微笑挂在脸上,“小吴,你太年轻,有许多事情你不懂。群众运动嘛,有些过激行为在所难免。”他话题一转,“其实,原来我和你父亲也很熟悉,也可以说有过师徒之谊。但是,”他收敛笑容加重语气:“这是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不能徇私情,否则就要犯极大的错误。”
不想就他的话题说下去,我来的目的不是和他讨论这些。我提出,要看看我父亲。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我想一步一步地引他说出与我们上告有关的信息。
他摇摇头,“这个,目前不可以。不论是谁,一律不能见。现在阶级斗争形势十分严峻,这方面制度非常严格。”他思忖一下又说,“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你们不是上告了吗?不是不允许上告,是这样一来,你父亲的案子就要等上级有了批示才能办。”
我没有回避上告的说法,“上告也是被逼的,我们向上级反映,是希望能实事求是地尽快查清我父亲的问题。”
他说:“理解,我都理解。可你们那么多上告信都原封不动地转过来了,我们只好再等一等,看能不能有上级领导批示。总之你应该相信,问题迟早会解决。”
我说:“可是你们已经把我父亲当作阶级敌人对待了,不是吗?”
“那也没办法,不是只有森铁处这么做,全国都一样。中央的提法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广大人民群众是好的。不言而喻,另外的百分之五,当然都是打击对象,甚至是专政对象。那是个庞大的数字,和你父亲一样,都在被关押,受审查。现在清查工作还在不断深入,能不能突破百分之五,谁也说不准,要看斗争形势的发展。”
我特别注意到他说的,上告信被原封不动地转回。如果是真的,太令人失望。那些上级领导都是干什么的?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原封不动”地退转群众来信吗?
我要离开时,樊主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里有冷峻也有得意。他慢悠悠地说:“你们到处为你父亲鸣冤叫屈,可是他自己却承认他是拥有二百垧土地的大地主。你怎么解释?”
“你胡说!这是无耻的编造诬陷!”我被激怒了。
“你自己看吧。”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一页戒备地指给我看,并不放手,做出随时抽回的样子。
果然是我父亲的字迹,看得出写字时手在颤抖。依然是《认罪书》,最刺眼的一行文字是:“我承认,土改前有200垧土地,我罪该万死,请求马上判我死刑。”后面有父亲的签名。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在家书中的信念是坚强的啊,怎么会这样?
直到父亲从“牛棚”里出来,才知原委。
第87节 斗胆驱散批斗会
工区早会散后,我正要随大伙一起出去干活,杨工长把我叫住,说有事。
杨工长说话从来不绕弯子。他说段里要把我调到山上去,告诉我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班了,在家里歇几天,准备好行李,来拿调令。
我虽然感到突然,并不觉得意外。在可以教育好子女学习班不写决裂声明,后来又写上告信,质问清查办领导,我父亲自己又承认是大地主,治治我理所当然。
杨工长又说,你要走了,工区里有什么事,尽管说,“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儿,啥事儿都好办。”
我本没想有什么事,他这一说,我提出想把我使的那把镐带回家,镐把是我新换的,使着顺手,只要我不出工务段,到哪里都用得着。
谢过杨工长,扛起那把镐回家。二月末的天气,虽仍寒冷,阳光照耀下的冰雪却开始融化。我沿着小火车道,低头往家走,留意显露出来的道钉帽,发现哪个不牢靠,举起镐头拼命砸。不要以为我在做好事,无非觉得心里憋屈。
工作调动是早晚的事,可我不愿离开工区,就像当初不想离开革新组一样。工区是生产劳动组织中最底层的单位,工友们只想着把自己该干的活儿干好,对阶级斗争并不热心。“老鼓脓”不再歧视我,工长和其他工友们,都能平等友好的对待我。工作在这样的集体里,没有给我加大心理压力。
走进我家敞开着的院门,见院里放满了自行车。我家一辆自行车也没有,亲属中只是大姐夫有一辆,他自己装配的,我一眼就能认得出。而且房门也开着,厨房里的水缸酸菜缸和土豆窖岂不要受冻吗?我的心悬了起来,顾不得放下大镐,直奔屋里。
屋里挤满了人,连母亲躺着的炕上都站着十多个,他们穿着脏污的鞋在炕上随意踢踏着,泥水把我趁“监视居住”那几天用牛皮纸糊的又用广告色画了图案的炕面,弄得像院子里鸭子触触过的地面,泥泥糊糊。
他们呼喊打倒我母亲的口号,同时用大泥鞋用力踏着节奏。那份无所顾忌的野蛮样子,仿佛是林莽怪兽。弟弟妹妹们被挤在一个角落里,背身面壁,瑟瑟发抖。
我看清人群里有东岗街道的人,大多数都很陌生。我明白了,这是在我家开上批斗会了,他妈的!这帮家伙,我又何必拿这伙不讲人道的乌合之众当人。我怒不可遏地举起大镐,喝骂一声:“混蛋!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我一步跳上炕,怒骂着横过镐把,把站在炕上的人纷纷推下去。我站在母亲身边,举着大镐对那些人吼道:“我父亲已经被打倒,我母亲不用打,她已经躺倒半年多了。你们是来打倒我们这个家吗?我们全家都有罪吗?你们不是欺人太甚吗?你们还讲点人性吗,你们还是人吗?”我的嗓子喊呛咳了,这才打住。
一个瘦高男人开口了:“我们是刚进驻街道的工宣队,正在召开批判大会,希望你配合。”另一个人紧接着说,“对呀,你不能扰乱会场啊。这是阶级斗争,你懂不懂?”
我走到炕沿边,用镐头指着那家伙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我只懂得这是我家,怎么成了你的批判会场?统统给我滚出去,我数三个数儿,谁敢不滚,后果自负!”
我把大镐已经抡起来,连声喊着:“滚,快滚,谁不滚我就让他狗头开花,我今天和你们拼了!”我觉得我整个人快要爆炸了。我回家一路上心里的憋闷,正无处发泄,我的理智此时很脆弱,无法战胜我的愤怒。本来我们已经活得够窝囊了,再也不能任其蹂躏。我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向门外退去。
那个说我扰乱会场的人,竟举着拳头带头高呼口号:“不要被阶级敌人吓倒!坚决打退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他的呼喊,得到一部分人的响应,也跟着喊起来。
哼,我竟然成了阶级敌人?值此关头,我不能有丝毫怯懦与退让,这是维护我一家尊严的时刻。我高高举起的镐头,对着领头喊口号那个家伙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你真想找死吗?混蛋,我再给你三秒钟!”
母亲爬过来抱住我的腿,我听到一句哀求,“福来呀,你让我先死吧。”弟弟妹妹狼哇地哭喊着,“二哥,快放下!求求你了,二哥,二哥!”
“都别管,我一个人偿命!”既然把我当阶级敌人,那就看今天谁能敌得过谁,我豁出去了!我不仅没放下大镐,反而高高扬起,又开始从“一”数起。我知道我那一刻一定是面目狰狞,我已铁心以命一搏,这是生死的较量。我还记得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决不会退却。
那个自称是工宣队的人向我摆着手说,“好好,我们撤,我们撤。”他又招呼他的同伙说:“先撤。问题很严重,必须马上报告公安机关。”他领头退出去。
那个喊口号的人回头忿忿地说,“你就等着被专政吧,我们绝不能轻饶你!”另一个声音也狂喊,“我们要把你送进监狱,判你死刑,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手机用户看走过苦难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56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