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又道：“你们虽是孤的儿子，但孤不容许你们动有忽视他们，甚至是瞧不起他们之念。你们要知道，若不是有他们那些人在风雪之中为孤，为你们，为这堂上的所有人护卫列岗，咱们还能安稳放心地坐在这儿饮酒作乐吗。乘凉不忘栽树人，孤希望你们都能有子桓这份心意。都尊敬他们，爱护他们，矜恤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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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还未落，曹彰便拍桌而起：“父亲，你放心吧。孩儿都明白，孩儿这就带着部下去给东门的将士送酒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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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吾儿可教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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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带了个头，其他长子自不肯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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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曹植也站出请命：“父亲，孩儿也愿替您将心意带达。孩儿请命去慰劳西门的将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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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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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玹也道：“北门就交给孩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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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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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只剩下个南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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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最后才开口：“孩儿身为父亲长子，必义不容辞。南门有孩儿，父亲尽管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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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曹操命令道，“来人，将酒肉备足，再交给孤的儿子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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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下人领命匆匆去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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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曹操开怀笑着坐回高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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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坐下时，侧瞥眼郭照，暗暗勾着嘴角。郭照也回他一笑，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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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建议虽是由曹丕提出，但是在请命时，他却最后一个才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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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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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唯独南门平日里来往的人烟最稀少。因此城防巡逻也最为薄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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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大位即将要落定，他们也要履行对向夏天的承诺。向夏天出逃，必须只得从南门走。他们正可拿着此由头，去南门与向夏天汇合，再为她打掩护，助她顺利逃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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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众大臣都觉得此计可行，作为曹操的儿子们，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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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自然要往人多的地方去。让更多的人见到自己的孝心与仁义，也能凭此打通下人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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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南门自然是下下之选。谁都不愿意择南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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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只待弟弟们都选完，他再顺势将南门定下。这样还能显现出他身为兄长的谦逊礼让，何乐而不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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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的人也开始搬运打包起酒肉，卞氏尤其坐不住了。今日这宴，环氏的风头出过了，自己儿子们也都得了褒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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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她自己一无所获，不仅没有收获，还被当众处置。曹操嘴上说是为她好，其实这堂上之人，又有谁听不出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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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的此时，曹操都会与她说上些体己安慰话，再奖赏她辛苦操持了一年的后院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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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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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挽回曹操的心。即便挽不回，也不能再让曹操对自己有什么看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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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妾身也有一建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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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也有。”曹操心里面是不大愿听的。但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到底还是自己的夫人，不能做得太过分，“你，且说来听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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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谨慎行礼道：“方才子桓也提到了，今日是团圆佳节。妾身斗胆，想请妹妹一同来参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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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请她来？”曹操显然有些不相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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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卞氏和缓道，“妾身自知对不住夏妹妹，妾身心有愧疚，想向妹妹致歉言和。终归是一家姐妹，以后还要常在一起相处。妾身保证，日后定会善待照顾好妹妹，不会再犯下上次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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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是狠下心咬着牙说完得这些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错，她不必愧疚。都是夏氏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可是没人相信她，而且曹操也已经认定是她所为。那么，再如何争辩都是徒劳无功。这么做，也只会让曹操对自己的印象和态度更加恶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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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只有担下这一切过错，只为讨得曹操的欢心。让他看见自己的良知和改错。而且她也想通了，她斗不过夏氏。既斗不过，不如止戈化为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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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夏氏不再干预世子大位，其实曹丕也好，曹植也罢。好歹都是她自己的儿子，只要到最后不是落到别人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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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可以接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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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如此，卞氏也宽心不少。她都在后院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点气量和肚量早已练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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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思量了会儿，幽幽笑道：“你能这么想，能有这份心，很好。孤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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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不敢失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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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家人该当如此，和和气气最重要，家和万事才兴。”曹操满意点头道，“孤的儿媳们也要向你们的母亲学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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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甄宓、郭照等人起身拂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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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下吧，你也先坐。”曹操朝着卞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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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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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垂着眼坐下，让人看不清表情。她本该感到欣慰的，不是吗。起码今夜曹操和她说了话，对她也没有极其疏离与冷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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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何还是打不起心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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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有提到夏氏，才能让你变得不一样。见到你眉飞色舞，要我如何能开心欢喜得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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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的心里只装得下夏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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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处处都在考虑她，周全她，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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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的此番话确实对曹操很受用。特别是那一句，终归是一家姐妹，以后还要常在一起相处。曹操以为，向夏天已经在慢慢接受他，甚至是开始接纳他这个家庭。她和环氏的姐妹情，她对已故冲儿的喜爱，都是最好的证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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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那一夜，他们二人的再次交心。曹操深信不疑，他在渐渐俘获美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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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还不待他趁热打铁，再强势进攻一番，却又迎来了这么个意外事件。向夏天对他的态度又逆转了，他岂不懊恼痛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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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许久不曾和她说过话了，又逢上此佳节，曹操情肠悸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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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地思念她。他想见她，他想与她团圆，他想让她看到自己所为她做的一切，他想求得她的原谅，他想和她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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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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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曹操亟不可待地唤来下人，“传孤口谕，去请夏氏来一同用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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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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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照二人皆深忧地相望一眼。他们这位母亲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能在他们需要她的时候挺身而出，却能在这种重要时刻打断他们的计划。夏氏此刻定不在阁中，若是及早地让曹操发现她失踪了，凭借曹操的人马追捕，她一定逃不出去。若是他们不能助夏氏逃走，难保夏氏不会来个玉石俱裂。将他们之间的交易都给抖搂出来，那时世子大位真要与曹丕无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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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们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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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还未来得及领命，郭照已抢先一步。她装作淡定，面带微笑站起道：“父亲，孩儿听说夏夫人不是受了重伤吗。如今天色已晚，兴许夏夫人已经睡下了。而且夜里寒气甚重，如此贸然将她请来，恐对她身体不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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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一寻思，觉着有些道理。可是他发了疯的想念她，而且今夜是个能与她和好的良机，他不想就此错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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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个贴心人。这样，孤派人准备好轿辇，再取孤的狐裘，去迎接她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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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都这么吩咐下去了，郭照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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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神态未能逃过环氏的眼，恰在此时郭照也想到向环氏求助。她向环氏投递了个眼神，环氏看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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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环氏心中虽也恨卞氏，但对郭照却没什么偏见。而且环氏也发现了，近来向夏天与郭照貌似走得有些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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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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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儿，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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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氏起身道：“不瞒夫君所言，妾身今早悄悄地去看过妹妹一眼。妾身只待了片刻，却听闻妹妹咳嗽不止。妹妹她许是感染了风寒，妾身以为还是让妹妹休养身体，别去打扰她较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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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怎么会这样。太医昨日还来和孤禀报，说她身子恢复得还不错。”曹操皱着眉头。若不是顾及到她的身子在好转，他也不会在寒夜里还派人去将她辛苦接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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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医！给孤将太医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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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且慢，夫君息怒。”环氏拦下道，“生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一夜间染上风寒也是常有的事，妾身想，太医也不是故意疏忽的，不能怪到太医头上。何况也许妹妹不想让夫君担心，所以才嘱咐太医不许声张的，这也说不定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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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越是这样，孤越是放心不下她。”曹操神色掩不住地忧心，“孤去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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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如何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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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在座的家眷亲臣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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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看不下去了，出来说道：“夫君，您不能去。若您都不在这，此宴要如何进行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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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她们几个是离曹操最近得，底下的人都交谈饮酒甚欢，一时间没注意到她们这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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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氏，你也太不懂事了。你这是存心要让夫君为难。”卞氏不悦地训道，“我已提出了将夏妹妹请来，夫君她自然也想见到妹妹，并且也已思虑好顾全妹妹身体的对策。你为何要百般阻挠。你不是和妹妹情如金兰吗，难道你不想见到妹妹她与我们团圆。还是说你对妹妹根本是虚情假意，你只想着你一人得宠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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