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沈安白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缘，埋着头，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程芝兰看着她枯槁灰白的脸，眉头微皱，轻叹着坐在她身侧，语重心长道：“你真的舍得打掉这个孩子吗？”
她抿住下唇摇摇头，凄白的脸上笑容苦涩。
她从一开始就舍不得孩子，毕竟是肚子里的肉，怎么说打掉就打掉？
可是留着孩子没有任何好处。
再加上她的身体无法给予孩子足够的营养，就算现在不打掉，过不久也会变成肚子里的死胎。
生活已经很苦了，沈安白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孩子也变得苦不堪言。
“妈，其实我……”
沈安白扬起头，水蒙蒙的眸子望着程芝兰，奈何话堵在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真相太残忍了。
如果她告诉程芝兰自己的身体状况，会得到什么答案？
沈安白不敢细想，犹豫一会儿，还是将落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她垂下眼，躲避程芝兰犀利的视线，心虚又自责。
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她现在瞒着，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她咬紧牙关，捏紧裙摆，深吸口气，开始给自己鼓劲儿。
酝酿时肩膀忽然多了股温热，程芝兰握住她的肩膀，心疼道：“我应该早点来看你，这事儿我不会放着不管。”
“是萧衍太不懂事了，没好好对你。”
她向沈安白保证道：“以后我当你的靠山，但凡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千万别自己憋着。”
她轻叹一声，掌心贴在沈安白的肚子上，“怀孕就是往鬼门关上走一遭，他们男人哪里懂这些。”
“好孩子，我知道我要求你不打掉孩子有些自私，但……”
“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毕竟是你自己身上掉的肉。”
“月份也这么大了，真要去打胎我担心你的身体也撑不住。”
谁知道结婚后沈安白会瘦成骨头架子，穿着的衣服都像是挂在上面似的，这要是再去打个孩子，身体铁定吃不消。
程芝兰大概也能猜到沈安白在环业半岛受了很多苦，心里自责，“萧衍那边我会说，他和那个冯婉倩胆敢在欺负你，我一定为你做主。”
“你就好好在这里养胎，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委屈尽管找我。”
沈安白含着泪微微点头，“好。”
自从沈林海出事后，除了张妈，没有谁会这么真心地对待自己。
程芝兰拿着纸巾擦掉沈安白挂在眼角的泪，笑笑，“好孩子，以后不要再想着打胎的事情了，凡事以你自己和孩子为重。”
她嗯了声，更加用力地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程芝兰都在环业半岛待着，为了能让沈安白好好养胎，特意准备了一些金牌保姆来照顾，把沈安白的衣食住行全部交代了一个遍，生怕遗漏什么。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佣人，“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支棱起来，凡事以沈安白为重。”
她犀利的目光从埋着头的佣人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瑟缩在角落的冯婉倩身上，眼里多了几分鄙夷与阴冷，“都给我看清楚环业半岛的女主人到底是谁？谁敢再怠慢，别怪我傅家不客气！”
程芝兰下了最后通牒，佣人们浑身一哆嗦，这话无疑承认了沈安白身为傅家少夫人的位置，以后他们谁再敢欺负她，就是跟程芝兰作对，论谁也没这个胆子。
而躲在角落的冯婉倩也成了众矢之的。
短短一天功夫，她在环业半岛建立起的威信在这个瞬间瓦解。
纵然傅萧衍对她千般宠爱，也抵不过傅家认可的沈安白。
她埋着头，只觉得窒息。
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她怎么甘心？！
傅萧衍看不得程芝兰这么阴阳冯婉倩，在他的认知里，冯婉倩一直都是善良的，作恶的反而是沈安白。
他不明白。
一直讨厌沈安白的程芝兰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沈安白，实在无法让人理解。
“妈，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对待沈安白。”
程芝兰微抬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冯婉倩苍白的脸，眼梢多了抹讥讽的笑，“我是想提醒有些人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别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然。”
她收敛笑容，声音淬了冰般的冷，“后果自负！”
扔下这句话，程芝兰哼了声，大步流星地离开环业半岛。
冯婉倩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爱，“萧衍，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伯母喜欢我。”
“我真的做错什么事了吗？”
她哽咽着扑到傅萧衍的怀里，“为什么阿姨那么讨厌我。”
傅萧衍眉头微皱，心里没由来的有股燥意，甚至觉得冯婉倩哭啼的声音很聒噪。
转瞬又压下情绪，对冯婉倩又生出几分怜悯与疼惜。
他压下情绪后，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哭，以后都会解决，要不要吃点喜欢的小蛋糕？”
冯婉倩破涕为笑，擦掉眼泪小鸡啄米虫一样点头，“好。”
“还是萧衍对我最好了！”
不顾不远处的沈安白，她环着傅萧衍的腰肢，个劲儿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然后露出得意的神色。
有程芝兰撑腰又怎么了？
她又不是天天在环业半岛，到头来是傅萧衍说的算。
只要抓住傅萧衍的心，就算沈安白有十八般武艺也别想和她斗！
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冯婉倩眼底闪过抹冰寒。
立在不远处的沈安白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扯了扯惨淡无色的唇角，淡淡道：“我先回屋了。”
“沈安白！”
傅萧衍叫住刚转身的女人，漆黑的眸子中燃烧着汹汹怒火，“别在背后耍花招，谁也帮不了你。”
她扶着扶梯的把手，微微偏过头，死灰一样的眸子毫无波澜地望着他，云淡风轻地嗯了声，旋后轻飘飘地上楼。
盯着她的背影，傅萧衍咚咚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般，抽痛感霎时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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