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起,雨未央,我站在路边,雨水打湿了烟,我将烟头扔在脚下,习惯性的用脚踩住,又拧了拧….
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个年轻稚嫩的脸:钟恒?
“是我”,我打开后门,将背包扔了进去,然后坐进副驾驶。
“我草,可算找到你家了,这地方真难找,还下着雨,我足足问了六个人才找到这里,你看我衣服都湿了。”他一边用手拎起来t恤胸口一角,然后抖擞着让我看。
“怎么称呼?”我问。
“叫我邵阳。”他用手擦了擦挡风玻璃上的呵气,喘着气回答。
“邵阳,我来开车,你换件衣服吧,带衣服了吗?”
“当然带了,这一趟去还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呢,带一大包衣服呢,来你来,钥匙没拔,车着着火呢啊。”邵阳迅速的打开车门,冒雨窜到了后排座位。
我就没下车,直接从副驾驶跨到了主驾驶位置,“我草,车着着火呢,你悠着点,裤裆别挂到排档把啊,车蹿沟里咱俩都完蛋了。”
“我草,咱俩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我说。
“呸,我呸呸呸,当我刚才啥也没说啊,是晦气啊。”他呵呵的笑着。
我抚摸着方向盘,踩住离合器,然后右手下滑,习惯性的去摸钥匙打车,“着着火呢,你干啥?”邵阳在后边喊道。
“我知道,我就是习惯性摸摸,我擦,我开车你别老喊我,别吓到我。”我故作镇定的狡辩道。
桑塔纳发出一阵阵的轰鸣,我挂上档,松开离合器,噔的一声,车往前一蹿,灭火了。
“我擦,这啥破车啊,多大马力的?真操蛋”我骂骂咧咧的从新打火。
“志俊,1.8排量的,按说动力还行吧,你离合器松慢点,这老破车了,经不住你使劲折腾,你之前开啥车的呀?”邵阳问。
“哈飞中意6350b”我回答。
“我草,听名字感觉好厉害,是啥车?”邵阳。
“就是松花江面包车。”我答。
“我草,哈哈。”
桑塔纳志俊咆哮着,晃晃悠悠的调过头,迎着夏风,划破细雨,一路向西。
我叫钟恒,是一名自认为胸有大志,志向远大的有抱负的青年,在上一个月,我应聘到了一家化工厂的采购员,想来这也是肥差啊,我居然面试了一次就直接被录取了,整个面试过程用了不到半小时,面试官的问题也很简单,主要有三个问题,
1,你他吗啥时候回来的?
2,你他吗准备啥时候结婚?
3,不好好干我他吗亲手揍你,就没正形吧你,一天天的…..
然后我就被当采购部部长的老舅录用了。
之前的我刚从一个沿海城市打工归来,回到家就被我妈逼着去化工厂找老舅,面试结束后,就一直在家里陪父母,这当然得益于我那采购部长老舅,我可以在家里享受带薪上岗,工作就是在家里待命,当工厂需要指派我出采购任务的时候,我就得立刻整装出发。
跟我一起搭档的这个小伙子叫邵阳,听说也是托关系才混到这个岗位的,今天是我们俩上岗后的第一次出差,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比他大3岁,啤酒比他能多喝三瓶,白酒也超他三两,所以我老说他败就败在他的年龄上了,年龄永远大不过我,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他也不示弱,非要跟我讲什么质量守恒定理,说如果自己在某些地方比我差那么一点,但肯定会在另一个方面会比我强那么一点作为质量的弥补,比如说在跟女孩子亲热的时候,仗着自己年轻,肯定会比我时间长三分钟,而我大他三岁,时光不可逆转,意味着我永远稍逊于他…
我对此提出抗议,而他说抽时间比试比试。
我说:试试就试试。
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叫做神木,地处陕西、山西、内蒙的交界处,这里富含着质量极优的煤,高热量低挥发低硫,是不可多得的动力煤,也是百姓家中取暖用煤的首选,我们老家这边过冬的时候,随处可见大小煤场门口写着新到优质神木煤,欢迎采购。
当然也有卖蒙煤的,也就是内蒙煤,不过价格要比神木煤便宜太多了,因为内蒙的煤热量低,不耐烧,适合工业配煤,不适合家用,大家都叫它蒙炭,顾名思义。
之前听跑大车的朋友跟我说过:欧曼欧曼,三天一万。意思是一种叫做欧曼的大半挂车,去神木拉煤,三天一个来回,一个来回除去所有开支,能赚一万块钱。
所以我心里认为,神木是个神奇的地方,是一个用黑色黄金堆砌起来的城市,它的富足,引我向往。
我们的车缓缓驶上高速,雨停了,霾还在,阴沉沉的天空压抑着潮湿的空气,似在酝酿一场暴雨。我打开一点车窗,任凉风拂过面颊,灌入胸膛,轻舔肌肤,带走温度,浑身一个那叫通透,舒服极了。
邵阳从背包掏出一个便携式导航,从后排滑到副驾驶位置,坐定后将充电器插入电源插孔,然后开始给导航定位。他也是第一次去神木,路途也不是很熟悉,对神木的了解源于前一晚上通过百度词条的内容恶补的。
“我草,还有800多公里呢”邵阳说道。
“没啥,不就800公里吗?梁山泊戴宗用脚跑还日行千里呢,我们现在都150迈了,不比他快多了,这速度,估计6个小时就到了。”
“想得美,6个小时能下高速,还得走一百多公里山路呢。”
“不会吧,我最发怵走山路了,更何况6小时后天就黑了,夜里走山路,想着都草鸡。”
“你开慢点,高速限速120,到处是监控,别给拍了。”
“就这我还嫌慢呢,我可不想夜里走什么鬼山路,那荒山野岭的,咱人生地不熟还初来乍到,听说那边的山里人狠着呢,到处杀人抢劫,天高皇帝远,交通不便,警察也不管,大车司机都很怵那一段山路。”
“没事,他们都抢大车,不抢小车,放心吧。”
“为什么?抢劫还分级别?坐小车难道比大车高一等?”
“你傻啊,人家跑大车的车上都带着货款呢,一带好几万甚至好几十万的,有钱可图,才会被抢的,开小车的一般都不带现金,充其量带个千八百的在身上,然后都是卡,这荒山野岭的连个atm机也没有,要卡没用,人家才懒得抢你呢,绑你个人质给你家要钱这种事他们也不干,嫌麻烦,他们干的都是速战速决的,拿了钱走人,就这么简单。”
“听你着意思感觉跟干过这一行当似的,说的条条是道,貌似很有道理啊。”
“哪里,我也是听厂子里的一些大车司机说的。”
原来我们对神木的一些实际认知,都是取自于大车司机的了解。
车子行驶到太原,已临近下午一点钟,我们将车开进服务区,准备吃点东西,我将车钥匙给了邵阳,示意下午由他来开车,然后我直奔卫生间,邵阳去超市买泡面。
我出来的时候,邵阳还没回来,于是我就在车子的附近等他,我坐在绿化带旁边的石凳上,一摸口袋发现烟没带,忘车上了,车钥匙又在邵阳那里,我转向四周,发现旁边一辆轿车里,一个小伙子刚刚拿火点上了烟,然后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拿烟的左手放在车外弹着烟灰….
就好比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了别人在进食,肯定会加重自己的饥饿感,然而这种饥饿感的加速并不来源于诱人的食物,而是对方咀嚼的声音,吞咽的动作,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诱惑,它超越了身体对食物本身的物质需求…..
我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向他借支烟的想法,奇怪的是我刚产生这个想法,正在寻思是否应该开口讨支烟或着该如何措辞时,我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向了他,可见小伙子吞吐香烟的动作已经严重感染了我的大脑,以至于我的大脑为我跳过了自我纠结的部分思维,直接调动了我的四肢,以心未动,身先行的姿态,不顾一切的去追寻欲望的满足…
我走向他,小伙子也发现了我,见我靠近,他突然间紧张起来,从靠背上坐直:“你,你要干嘛?”他问道。
“没事儿,哥们儿,别误会,我只是想,呃…借支烟,那什么,我烟落车上了。”我回头指了指我的车“锁着呢,钥匙在司机身上”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来砸我车呢。”小伙子松一口气,掏出一支烟递给我。
“我砸你车干嘛,我不是有病啊。”我接过烟,凑向小伙子的打火机,嘬了一口,任香烟穿过五脏六腑,仿佛清凉的水流清澈于脾肺之间,带走了噪杂,带走了焦虑,我吞吐白雾,心生安宁。
“嗨,你不知道,你瞅我这车,日产的,草,前两天在市里开着让人家给堵了,前风挡给我砸了,刚换的玻璃,你看后门上,那大坑,他吗的人家给踹的,你说说钓鱼岛日本人去给占了,关几把我这车啥事啊?有种去日本砸日本车去啊,在自己国家砸自己同胞的车,都他吗疯了。”小伙子很是愤怒,言语间捏紧了拳头。
“那你干啥吃的,拿扳手撂倒他们一个,一群人就都他吗傻逼了,都是瞎起哄,一见真招,一伙准散。”我抽着烟。
“我敢吗?那帮孙子跟我挖了他们八辈祖宗的坟坑似的,跟我莫大的仇恨啊,指着我鼻子骂,骂我不爱国,骂我给日本人投资,将来日本人打来中国的炮弹就是我捐的钱,我草,这帮孙子,真会上纲上线。”小伙子忿忿道。
“那你干脆换车吧,现在是钓鱼岛,将来什么钓虾岛钓龟岛什么的再闹起来,你车子还得遭殃。”
“是想过换,不过真有点舍不得,这日系车噪音小,又省油,提速动力也很足,我开着挺顺手的,比大众捷达桑塔纳什么的强多了."
“恩,这点我同意,日系车是不赖,就是名声差点,皮儿薄。"说到这里,我看到远处邵阳抱着泡面回来了,
“我哥们儿回来了,走了啊,谢谢你的烟。”我拿起烟晃了晃。
“没事儿,再见。“
“再见。“手机用户看那些狂奔的岁月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97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