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海居 > 其他小说 > 白月录 > 05 剑侍(1)
    在容之国,有个很广大的传说,是容之国的剑侍传说。

    剑侍,即译为剑的守护和侍从者。

    容之国的历史中,只存在为数不多的剑侍,他们大多明城出身。明城是名剑之城,也是剑客之乡。剑侍自己选择守护对象,是没有人能够牵制他们的。在容之国,剑侍既是安全的存在,也是危险的存在。

    我从小跟着师父在明城的夏冥山一起生活,生活了十几年。至今我都不知道师父的名字,除了我叫他师父,在夏冥山的每个人都是叫他师父的。他总是走在我的前面,而且走得很快,我跟随他,也是要一路小跑紧随才能不会迷失他。

    不管我们一起生活了多久,我对他都是一无所知。他教会我他的全部,只是他的剑的全部,不包括他的自身。师父说,生命是教不了的。师父是个寡言的人,他留给我的就是他的高大和神秘的影子。他从来不会过多说辞,教我的剑术多半都是他示范,再由我自己一个人琢磨着练就。我总是一学就会,学会之后便跑去所住的屋子,对着正喝酒的师父说,师父,我学会了。师父便将手里的酒瓶子砸向我,学会了就自己去玩,跑来告诉我干嘛!

    师父喝的酒都是夏冥山的居民送来的,明城最著名的除了它的剑,还有它的酒,酒都是用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缸装的。我和师父住的屋子前已经有几堆如山高的酒缸碎片,那是师父砸的,都是师父对着我砸的。一开始,碎片中还染着我的血,到后来我能够避过那些飞过来的酒缸,再到后来是一层层完好的酒缸叠放屋子前,送酒的人便能够将酒缸运回去继续酿酒。

    我十三岁那年,可以将师父扔过来的酒缸稳妥地接住,稳妥地放置好。师父站起来,踢开脚边的酒缸,“跟我来。”

    我跟着他进屋,他从箱子里翻出两件厚厚的棉袄,一件递给我,“拿着,山顶会很冷。”

    我不明白,“我们要到山顶去?”

    “是啊,你现在不是还没有剑吗?山顶上有一把名剑,如果找到了,就是你的。找不到,就算了。”

    师父没有和我说,作为明城的剑学者,一旦拿起了剑,就是剑客,就得和一切生死相伴,并且开始接受真相。

    雪历十三年的秋天,我和师父爬上夏冥山的山顶,寒风刺骨,就算是穿着厚厚的棉袄,还是冷得要命。那段路途很艰险,不时还有雪崩,飓风。我们用了十几天才到山顶,路上我还见到了名为雪兔的动物。

    师父和我说,见到雪兔是吉兆,雪兔之神是守护夏冥山的精灵。

    我们进了一个山洞,师父生火,突然说,“咏儿,是你的名字。”我愣了下,师父从来只是叫我小鬼的。“我是在纸城见到你的,你才四岁,那个女人喊你咏儿。她后来病死了,看着你可怜,又没有人愿意收养你,我就把你带回了夏冥山。”

    我诧异的不是我的身世,而是师父就这么简单明了的说明。他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他一向严肃,说话简洁的。

    “凌剑是容之国最厉害的魔剑,你得到了它,你就是容之国最厉害的剑侍。我的水印,不是凌剑的对手。”

    我在后来才知道,师父是容之国的第一剑,水印无心。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只闻名他的剑叫水印,有着最强的剑招,无心剑。

    那夜,师父和我交待了一些有关剑侍的知识。

    最强剑侍,便将与凌剑同在,断情绝爱。

    他留我一人在夏冥山顶,先我离开,他将不会再在我的生命中出现。

    雪兔引我到了夏冥山的最高处,我看到嵌在石崖中的凌剑,泛着星点蓝光。雪兔跳到我的掌心,渐渐融化,融化之后,我的手里现一条白绫,凌剑就在此时从石崖中脱落。我凌空接住凌剑,一朝得成柔情斩。

    我从雪崩中爬出后,携白绫包裹着的凌剑下山,住处留有师父的书信和包裹。师父并没有含糊,明确地说我已经得到凌剑,我应该下山,在找寻侍主之时磨练自己。因为没有侍主的剑侍,只是虚空的存在。他是不后悔让我成为剑侍,而且是最强剑侍的。有些身份的构成,都是有理由的。没有理由也是一种理由。

    他送我新的衣裳,是黑色的剑侍团服。制服结构,风衣表现,剑侍的标榜。师父明言,是受人敬畏的一种身份,但它不是正义的身份。

    还有的一个铜棒耳坠,是我母的遗物。

    这些,便是我的全部。

    剑侍,是隶属王室的。虽然王室不能限制剑侍的侍主,但剑侍本身是王室的构成。作为交换,君主必定是侍主之一,它永远不会在剑侍侍主名单之外。

    剑侍的唯一标识,便是有名剑在手。每一个剑侍都必须到王室挂单,这之前,找寻自己的侍主,是漫长而困难的事。

    我离开夏冥山,离开明城,辗转到了晓城。

    雪历十四年末,我在晓城遇到了明迟夜。

    她是个历史学者,在晓城一个郊外的小农庄里生活。她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却笑说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是个老太婆。她看到我穿的制服,立即明了我是剑侍,即开口问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剑?”

    “凌剑。”

    “还没有见过血吧。”

    我没说话,她随意地笑了,“没什么,许是还未到时候。名剑都是见过血之后才算是名剑。”

    我听着她说,然后她突然一只手伸过我耳边,“这耳坠真好看!你是从夏冥山来的?水印无心是你什么人?”

    “水印无心?”

    “是。他是容之国第一剑,居住在夏冥山。凌剑是魔剑,重现江湖,会引起意想不到的血雨腥风。水印无心是凌剑的监视者。这个,你都不知道吗?”

    我停顿,然后说,“他是我师父。”

    “怪不得。”她继续着,“看来你非等闲之辈,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吧,先在我这里将就下。我先去做饭,你帮我把院中的稿纸书本搬到屋里就可以。”

    我把那些在外面晒着的书本以及很多装订起来的纸张都搬进屋中,又一起吃了晚饭,老实说,明迟夜的厨艺没有师父的棒。在夏冥山,是有人来为我们做饭的,师父很少下厨。不过,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自己下厨,然后喝得酩酊大醉,而我必须因此忙碌到半夜。

    明迟夜收拾好一切,我一个人在院中,还觉得很冷。她在深夜的时候才出来,换了装束,一身蓝衣,倒更像是青衫。她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指向我,“亮出你的凌剑吧,我需要看到它见血,看到它是最强利器。”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比试,凌剑第一次使出柔情斩,明迟夜的手臂划出了血。她一面给自己包扎,一面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迟疑着,“咏儿。”“咏儿?”她将袖子放下,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像个女孩的名字。”她一只手沿着另一只手臂从肩膀处滑向手心,她的掌心掉出一颗蓝色的石子。

    ——咏儿,能够拜托你一件事吗?这是以你的剩余人生为代价的事情。

    我看着有些悬疑以及梦幻的明迟夜,“什么事?”

    她笑了,“咏儿,这是时光之石,把你的凌剑给我。”然后便见明迟夜像刚才把时光之石从体内提取出来一样,她又将时光之石嵌入凌剑。凌剑剑心处可以见到没有完全陷入的一颗蓝色的小石头,这蓝色慢慢消失,最终不见。

    “咏儿,时光之石可以让凌剑发挥至强。但是,首先要能够使时光之石发出蓝色光芒,只要你找到可以使得这时光之石发光的人,那便是凌剑注定的主人。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或者两年后还未找到那个人,时光之石会自动消失,你可不必管它。”

    “这是我欠一个人的。”

    我在晓城停留不过三日,告别明迟夜。临别时,才知明迟夜是她的名字,撰写过很多精灵、历史方面书籍的小夜就是明迟夜。她最后在努力撰写的是关于时光之石以及凌剑的书,之中提及了它们的未来。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知晓,半精灵明迟夜,或者说民间史学世家明氏传人半精灵明迟夜,是有特殊预言能力的。她的预言,是以成为现实为结果的预言。

    她在那本书中写道:唐氏遗儿,名咏裳,凌剑传人,生为剑侍。

    咏儿,是愿望催生出的存在。

    它的诞生,是精灵范畴之外的。精灵的能力虽可强大至改变天象时空,却无法对生命作出任何决定。生命是意志决定的,不是能力或天赋。手机用户看白月录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79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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