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草原上,大群骑兵队伍疾驰,正是被拉图甩开的王庭金狼骑兵,抵达部落后,先是震惊于“细作”的狠辣。
旋即,开始追赶,倒也并不很急。
在他们看来,以王子的强大,捉拿一名穷途末路的狂徒,自是手到擒来。
然而,当众人望见那正徘徊,嘶鸣的黑马,皆是心头一沉。
待到近前,看清地上,蛮族青年的尸体,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股森冷的寒意,窜上脊柱。
金狼头领身子一歪,跌落下来,连滚带爬,确认了王子死透,冷汗瞬间浸透甲胄。
怎么可能?
王子被何人杀死?那个凉国少年,岂会有这等武力?
震撼过后,他惊恐大叫:“找到他!找到他!”
众狼骑兵疯狂地,朝四面八方追赶,想要寻到敌人的去向,然而,他们将周遭搜了个遍,也未找到少年的踪迹。
……
月光轻柔,一条大河蜿蜒崎岖,如同玉带。
河水中,齐平仰头躺在水里,任凭水流将自己冲向遥远的未知。
过了一阵,他从河中爬上岸,坐在小石滩上,体内真元燃烧,将体温提高到滚烫的程度。
衣衫的水分被烘干,成为白色的蒸汽。
他安静地坐着,双手撑在身后,望着天穹中的星月,仿佛重新认识了天地。
洗髓。
原来这就是洗髓,虽然看上去并没有脱胎,但的确近乎换骨,身上的伤势几乎复原,这是晋级大境界时,天地赋予的功效。
此刻,闭上双眼,他可以感受到气海内的液态真元,他的骨头沉重了许多,与之对应的,则是更强的力量。
当然,更重要的是……“嗡”……真元从全身毛孔喷吐出来,在体表凝成罡气,皮肤泛起金属的光泽。
他用拳头锤了下石头,发出“铛铛”的声响。
十三天来,他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对了……神符笔……”
齐平扬眉,心念一动,空气扭曲,神符笔具现,悬浮在面前,哈士奇般,摇动着“尾巴”,很兴奋的模样。
“你刚才……怎么回事?”齐平问。
其实心中,已有了猜测,这件天阶法器,似乎存在两种不同的形态。
并不意外,这是很多法器都有的特性,比如洪娇娇的那柄大斩刀,就可以这切换细长的唐刀,以及匕首两种形态。
神奇极了。
他问过女锦衣,刀藏哪了,洪娇娇不说,但后面其实也没有瞒着,还是讲了。
洪娇娇那把刀,只是玄阶。
自己的笔能变化,似乎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神符笔有点不知如何解释,它不会说话,急得团团转,齐平笑了起来,抬起右手,逗弄小狗一般,摸了摸它的“笔头”:
“变!”
倏然间,笔杆屏障,化为沉甸甸的战矛。
真的很重,饶是晋升了洗髓,齐平持握起来,都很吃力。
若还是引气境,根本挥舞不动。
“复原。”齐平说,神符笔缩小,在他掌心小心翼翼,蹭着,很讨好的模样。
独自一人,陷在这草原里,没想到,最后陪伴着他,可以听他说话的,是一杆笔。
“你的力量,是随着我的境界而解封的对吧,就像是最初,我没法激活你,后来,也只能拿来书写神符,再后来,可以白嫖别人的术法,到如今,解锁新的形态。”齐平分析道。
神符笔疯狂点头,表示他说的很对。
齐平笑了,说:“这次你立功了,去玩吧。”
神符笔激动地颤抖,倏然飞起,开始在河边画乌龟,齐平眼含笑意地望着,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那名洗髓境的蛮子,身份恐怕非同一般,能杀死对方,存在很大的运气成分。
首先,大境界间鸿沟巨大,可小境界间,差距就要小很多,这在引气阶段,他感知明显。
各种因素,都可能影响胜负。
那蛮子的死,大半源于“大意”,对方觉得,拿捏齐平简单容易,完全没料到,齐平竟突然晋级。
真元回满,全力打出“封”字,如此近距离下,将蛮子的力量封禁,防御大减。
而神符笔的战矛形态,又极为锋利,配合“苍黄剑诀”,干扰了对方神识,一击毙命,是难以复制的胜利。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方死的挺冤的……
“而且,他似乎对我的杀心不强,否则,一开始就不会留力,后面,虽然拳风狂暴,但也只打胸口,没有打头……是想活捉我?”
齐平思忖。
摇摇头,将这个插曲抛在脑后。
他从怀里一摸,扯出一张羊皮地图来。
这是他杀死蛮子后,从对方衣袋里找到的。
借助月光,齐平摊开,在脑海中回忆这十几日,自己的逃跑方向,大概奔行距离,结合地图上的标记,大概确定了自己所处的范围。
恩,毕竟不是本地人,上头的字也不认识,只能猜个大概。
“我已经深入到这个程度了吗?”
齐平心头一沉。
从地图上看,已踏入草原“内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出动洗髓境来杀我,更全境通缉,对方绝对不会放弃,那名大巫师许是耽误了,或者身份尊贵,懒得亲自跑。
如今洗髓都死了,对方很有可能出动,而面对神通,正面较量,我完全没有活路……还是要跑。”
“往哪边走?东边太危险,驻扎着草原骑兵主力,定有高手,北方也不行,那是金帐王庭的方向……无异于找死,再往西?那岂不是越走越远……我可不想当麦哲伦。”
齐平思来想去,目光落在地图南方,准确来说,是西南群山。
那是雪山的方向,也是身旁这条河流的源头。
更是传说中,巫的圣地。
……
金帐王庭。
当都兰收到拉图牺牲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拉图王子被杀?仔细讲来。”
“是!”
待听到,拉图独自一人,追击凉国少年,等众人赶到时,只看到被捅穿的尸体,大巫师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洗髓……”
他明白,能杀死拉图的,定是洗髓,那少年隐藏了力量?情报有误……他暴怒地站起身,很想冲去金帐,找夏侯元庆询问。
但忍住了。
“大王说什么?”他忽然问。
那蛮子回答:“大王骂了一通,说王子愚蠢,将跟随王子的狼骑杀了。”
狼骑兵的家人都在王庭,不敢不回来。
大巫师却觉得,蛮王并不很在意的样子,反应不够剧烈,不过想想,蛮王那多达上百人的子嗣……
拉图虽在一堆王子里算是优秀,但也仅此而已。
“罢了,的确愚蠢,死不足惜,”大巫师嗤笑一声,拄着木杖,说:
“不过,这样一来,我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夏侯元庆的事,已经交代完,但人还没杀,都兰觉得,必须自己走一趟了。
……
第二十一天。
齐平骑在一匹棕色的,混杂妖血的马匹上,朝前方眺望。
脚下的草皮渐少,连绵的雪山耸立于地平线,宛若一排擎天巨柱,绵延清澈的溪流,从雪山方向,朝东流淌。
阳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从打进入西南雪山周边,气温便开始下跌,人烟也稀疏起来,在这片区域,已经很少可以看到牧民。
这对齐平而言,好坏兼有,好的是眼线减少,暴露风险降低,坏的是,等消耗光食物,只能打猎。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往雪山跑,这个决定,风险与机遇并存。
作为巫的源头,这片苦寒之地深处,据说乃是草原至高无上的“巫”的居所。
地位有些类似于道门首座。
草原上,所有的巫师,名义上,都是“巫王”的弟子,据说,这里也是所有巫术,力量的源头。
从这个角度看,似乎是自投罗网,但其实不然。
“按照我看过的记载,雪山范围极大,而巫只存在于深处,且处于一种近乎冬眠的状态。
而往返雪山与草原的巫师,数量也并不多,放在大地图里,除非故意追寻,否则,偶然相遇的概率并不高。”
“同时,西南雪山作为大陆上几处知名的练级场所之一,常年有来自凉国,乃至南方诸国的修士在此苦修……其中,甚至不乏神通层次的强者。”
齐平攥着马缰,轻声说着。
身旁,神符笔心不在焉的模样,习惯性点了点头。
齐平也不指望这笔回答,眼神闪烁。
这个信息,是他晋级的那个夜晚,坐在河边回想起来的,凉国的道门、书院修士,每当遭遇瓶颈,便有外出历练的习惯。
较低境界的,闯一闯江湖,或者寻找其余修士切磋。
而更强一些的,则会行走于整个大陆。
前往北方妖族领地、南方诸国的雨林、海岛,亦或者踏入草原,进入这片雪山苦修……甚至于,去往未知之地。
同样的,草原巫师也会前往其他地域修行。
为了避免恶性竞争,修行世界的顶级强者们,存在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即,顶级强者不会对历练者出手。
比如,传说中,处于五境神圣领域的巫王,不会理会雪山里的小打小闹,四境神隐强者,也一定程度,受到约束。
否则,今天你杀我的弟子,明天我就杀你的……大家就都没得玩了。
这是修行界的规矩,不受凡尘领域限制。
即便在当年西北战役时期,凉国与金帐王庭打的不可开交,可仍旧没有影响这一点。
齐平前往雪山,并非指望大巫师被这条规矩约束。
毕竟,神通与洗髓的战斗,仍旧属于正常范围,虽可能有些许顾忌,但也不严重就是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凉国强者求援。
“雄霸九州的凉国,厉害的修士当然不可能全在京都,这雪山中,没准就猫着几个书院和道门的师兄,恩,洗髓境就算了,要找,咱就找个神通,到时候,他好意思不管我?”
齐平自言自语。
没错,这就是他的计划。
逃进雪山,想法子找学长学姐求救,书院不必说,至于道门……那位鱼长老不是说罩着自己吗?提她名字总能有点用吧?
只要逮住一个神通,就不用惧怕跟在后头的敌人。
到时候,如果能有学长学姐帮忙护送自己回去最好。
实在不行,就当个跟屁虫,苟一阵子,悄悄地修炼,然后回京惊艳所有人。
当然,这番话,其实有很大的自我安慰的成分。
雪山太大了,渺无人烟,遇到人的概率太小。
且不说,有没有,即便真有,大概也在雪山深处苦修。
可……他真的能安全抵达吗?
要知道,这片雪山并不安全。
越往里,生存的妖物便越强大。
也许,齐平没等寻到人,便死在了途中,更或许,他连雪山外围都没法横穿,便被敌人追上。
但他……本就没有多少选择。
如若身后有追兵,前方是悬崖,跳下去可能死,也可能博得一线生机,你跳不跳?
……
“走了。”
齐平收敛笑容,神情凝重下来,即便是九死一生,他也要闯一闯。
马鞭抽打,妖血马嘶鸣一声,朝着雪山狂奔,到了山脚下,马匹难以行走,齐平便弃了马,背上物资,朝山上步行。
雪山……并非通体洁白,在雪线下,仍旧生长着许多植被,还算好走。
齐平行走间,看到山脊上,有岩羊矫健地跳跃,远远地,盯着他看,齐平招了招手,它便一溜烟跑掉了。
“我还有饼子,就不吃你了,饶你一条羊命。”齐平用吐槽缓解孤独。
一路上山,花了半日,他越过了雪线,脚下不再是泥土,而是皑皑白雪。
气温狂降,空气渐渐稀薄,齐平默默搬运真元,洗髓境修士,体魄进一步提升,已经达到不惧寒暑的境地。
冰雪覆盖的山路并不好走,尤其要在体力和速度间,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便格外难。
寒风拂面,卷起细碎的雪片,那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天空倒是无比澄净,瓦蓝,太阳高悬,阳光在白雪反射下,很刺眼。
因为还处于最外围,他尚未遭遇妖物袭击。
然而,就在齐平即将登上这座雪山顶部时,突然,他听到了头顶传来尖锐的鸟鸣。
齐平脸色瞬间变化,驻足,仰头,只见,蔚蓝的天穹上,阳光下,足足十几只巨大的黑鹰,在他头顶盘旋。
在这雪山之上,极为醒目。
齐平霍然转身,朝山下望去,洗髓境的目力,让他很快捕捉到了,山脚下,一群密集如尖刀的黑点。
他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覆在眼前点燃。
这不是开灵符,而是离开京都前,道院玄机部鲁长老赠予的道门符箓,作用只有一个,便是让人目力提升。
符箓燃烧,化为晶莹的光点,没入齐平眼眸,这一刻,他的视野瞬间清晰了无数倍。
心念一动,瞳孔中,神秘道纹转动。
清楚地看到了山脚下,那呼啸而来的王庭金狼骑兵。
而在最前方,一名披着斗篷,手持木杖的巫师,坐在马上。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大巫师抬起头来,用猩红皲裂的手,将兜帽扯下,露出了一张鹰钩鼻,生着细细绒毛的脸孔。
暗红的眸子,隔着数千米,与齐平对视。
嘴唇翕动。
这一刻,齐平读懂了对方的“唇语”,那是凉国的官话:
“你跑不掉的。”
阳光、雪山、明媚壮美的景色,齐平独自一人,站在山巅,身后是绵延无尽的白色山川。
然而,那一切未知与神秘,似乎都与他无缘。
齐平一颗心沉了下去,嘴巴有些发苦,这里只是雪山最边缘,别说苦修的强者,就连妖物都没一头。
可追兵已至。
他不可能跑得过一位“神通”。
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齐平站在风雪中,粗粝的雪沫砸在他脸上,没有痛觉,只有酥麻。
自己逃了二十多天,几乎斜跨了整座草原,分明希望已近在眼前,可那扇大门又轰然关闭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想要攀登上一座座山峰,看遍这个世界一切壮美的风景,但不意味着,想要死在山上。
他不久前,才在漫漫修行路上,跨出新的一步,但看样子,已是重点。
“朝闻道,夕死可吗?”齐平自嘲着,眼神渐渐冷厉。
右手丢下了行李,探入怀中,当冻得通红的拳头,再次展开,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颗子弹。
一颗,带着他胸膛余温的,通体镂空,密布神秘花纹的,银白色的子弹。
阳光下,那花朵般的阵纹荡开柔和的弧光。
脑海中,回想起鲁长老临别时的赠言:
“将此弹丸填入枪口,可打出远超你修为的一击,但要记住,你只有一枪的机会……一旦击发,非但会抽干你所有真元,气海都有崩溃的可能,不到绝境莫要动用,切记!切记!”
在这二十多天的追逃里,齐平从未将其取出。
因为他知道,打出这一枪,自己的修行路,大概就要彻底断绝。
气海坍塌,修行路断。
甚至,被抽干力量,冻死在这雪山之上。
他不想迎接这样的结局,可如今,已经身陷绝境……即便重来,也无法扭转的绝境。
“死亡吗?”寒风中,齐平轻笑一声,风雪掀起他的皮帽,黑发狂舞,右手虚握,鹰击浮现:
“又不是第一次了。”
如若身后有追兵,前方是悬崖,跳下去可能死,也可能博得一线生机,你跳不跳?
少年纵身一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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