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么?”我率先出了声。↙書荒阁www.shu huang ge .com↖⊙.+
“看来,你是半分都不想原谅我了?”他的语气透着极其可怕的阴冷。
“此生找不到理由原谅,没有办法原谅。”
他蓦地冷笑一声,“我看,是因为你从未真正地喜欢过我吧。你的心太大了,藏着那么多东西,却始终无法纯粹地待我。”
“是!我没有办法纯粹地待你!我的心太大了!想知道我都藏了哪些东西么!”我气愤地转身,指着桌上摊开的包袱大声道,“我和你之间的隔阂,岂止是这些东西就能说清的!”
我瞪着赫哲同样阴狠的眼睛,继续道,“整个胭脂河都被你的军队夷为平地,我没有了家,没有了爹娘弟弟,只是一个出去采药的时间,回来就成了奴隶!我为了活命,用狐公子的故事换来一场苟且偷生,可是我却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是永无止境的血腥和杀戮!”
他静静听着,面容倨傲,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还有阿壁将军。不管我当初待在你身边有几分真情实意,我都有想过做你的王妃,留在你身边,可惜你对阿壁将军半分情面都无,就那样残忍地杀害了他!阿壁将军与你十几年的情谊你都不顾,那我呢!唇亡齿寒,你让我如何去信你!”
“好,是我错了。”他终于放下了高傲的身段,向我承认他的过错,只是言辞间冷漠疏离,没有半分诚意。
我又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荷包,狠狠道,“这是平安镇收养我的婆婆留给我的,她那么好,那么好,我已经答应跟你走了,我心甘情愿地跟你走,你却还要瞒着我执意屠城,害她惨死!还有整个镇上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残忍至此!”
说罢又将其丢回桌上,转而拿起拆离送我的风车,“这是我去遥关征兵前,一个过路的友人送我的,他说过,我永远不要相争。可是只要一想到,我身边那么多人都是因你而死,我就恨得要命!我宁愿不听其他人的忠告,也要凭自己单薄的力量,来阻止你侵犯中原!”
我狠狠吸了一口气,“是你逼我到这一步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明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敌对的关系,为什么后来要把持不住地互相喜欢?
明明互相喜欢,又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明明互相折磨,却还是不死命不甘心地互相招惹。
赫哲顿了顿,忽而抽出怀里那把阿壁的短刀,玄武纹镶玉柄看着极为夺目。他紧紧盯着我,面无表情地将倒拔出了鞘,“我说我错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不会。”
他点点头,猛地将短刀刺入了自己的左臂,接着又迅速拔出,鲜血奔涌而出,霎时染红了白袖,如一朵艳绝的牡丹妖娆绽放。我吓了一跳,面上还在固执地维持着淡漠,手却不自觉地握紧起来。
他在流血,他在疼,可他却不说话,他只看着我。
“这样呢?你会原谅我么?”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噙着泪对他怒道,“伊舍赫哲!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么!我再也不会上当了!你不要处心积虑,以为使个苦肉计就能迷惑我!”
“这刀还给你的家。”说罢他又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这刀还给胭脂河。”
“这刀还给阿壁。”
“这刀还给你婆婆。”
……
他麻木地一刀一刀在身上划着,很快那件华贵的白底金线织衣就被斑斑血迹染红,我止不住地掉泪,微张着嘴立在原地看他。
我从没有想让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他划在身上,我疼在心上。
噢……原来我并不希望他赎罪的……别说让他以死抵命了,就连现在这样,我都快招架不住……可是我为此刻的自己感到悲哀,也感到恐惧。
爱情,只要换个方式,就能击溃身经百战练就出来的铁石心肠。
他太了解我了,太清楚怎样可以击溃我,而我只能哭着摇头看他。
“这刀还给平安镇。”
“这刀还给遥关。”
“伊舍赫哲……你住手……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你住手……”
他抬手,狠了狠心,就要将短刀没入心脏。
确切是直直没入心脏的分寸和距离,没有丝毫的偏差和余地,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稳稳将刀刺进去,我不敢拿他的性命来赌他的诚意,我怕他死。
几乎来不及多想,我飞出别在腰间的鞭子,打掉了他手里的短刀。短刀应声落地,他的手背也刮出了一条血痕,像是终于泄了气般,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向地上歪去,单腿跪倒在地。我再也掩饰不住满脸担忧,飞奔过去扶他。
他这一身华贵织衣,已被他划得破烂不堪,金线杂乱,猛虎片碎,白色的衣料上遍染殷红。他疼得微微颤抖,时而忍不住地倒抽冷气,额上冒着冷汗,顺着他倨傲而俊朗的侧脸轮廓缓缓流下。
这男人,不愧是统领草原强大势力的少年霸主,竟能对自己也狠绝成这样。
尽管受伤的是他,可他却装作不以为意地搂过我的肩,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而虚弱。
“怎么啦?”他笑笑,“平常惹你生气让你流眼泪,如今向你认错,你怎么还哭?”
我闻言,泪水更是波涛汹涌,他又道,“你的眼睛这么好看,不太适合流眼泪啊。”
“因为我害怕。”
他愣了愣,轻轻问道,“阿月,你恨我的时候,是不是很想我死?”
我已经无力回答他,只是克制不住地哭着,哽咽着,一如从前不会反抗只会忍受的卑微奴隶。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没办法真正强硬。
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血越流越多,搂着我懒懒道,“我不会辜负我们伊舍族人的期望,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统一五国,君临天下。到那个时候,阿月你再说想我死,我会立刻死。我知道,为着雄图霸业,我欠你的,太多了。”
大哥说欠我太多,秦梦生说欠我太多,此刻他也说欠我太多。
然而我要的,并不是他的亏欠。
“我从未想过要你死,即使在最恨的时候。”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他期许地看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郑重地点点头。
他这才满意一笑,随即又露出霸道的神色,猝不及防地凑过来狠狠吻住我。我依旧对他这亲密而陌生的举动感到畏惧,有些瑟缩地微微躲着,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满是伤痕的手,扯了我的发带,定住我的头,不让我有丝毫逃避。
浓重的血气在鼻息间游窜,许是伤口疼得紧,他有些狂躁,又怕惹我不适,便极力地克制着力道。我担心他的伤势,闭了眼微微皱着眉,乖巧地顺从着,任由他从我这汲取哪怕一丁点的安抚。
他却突然停下,稍离了些静静看我,我复而睁眼,又难为情又疑惑,却是不敢看他了。
“阿月,真好,你还是我的月亮。”他抚着我垂下的发丝感叹道。
我微微红了脸,又听他道,“喂,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
他附在我耳边,有些调皮地轻轻道,“从刚才到现在,我真的快要疼死了。”
我惊了一下,简直是哭笑不得,到底是又气又急地重新扶好他,“走,你再撑一撑,用轻功带我出府,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便由我搀着,费力地站起身来,对我道,“去仁善堂。”
我讶异地看着他,他和缓笑笑,“你可以趁机查探一下仁善堂的情况,看看其中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玄机,好早做筹谋,以防暗箭。”
抛却外事纷扰,他于我,从来都是体贴呵护的。
他见我感动得有些怔,又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来,“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为你着想,快些走吧,再耽误下去我就要晕了。”
吹灭烛火,关好门窗,我扶着赫哲一步一步走出赏珍阁。回头看去,已是乌寂的夜色,浓浓倾覆这不被常人踏足的庭院。行至最边角的围墙,我正想去询问赫哲的伤势,他便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揽过我,跃身刹那,已是将军府外。
雨下得不是很大了,只是地上有几处坑洼的水迹,走过之处,衣裤尽被打湿。我忙抽出绿翘之前塞给我的香帕,随意绑在他胳膊上,被挣裂的伤口片刻就染红了那小小一方雪白。我担忧道,“仁善堂太偏了,我们去别处吧,不能再耽搁了。”
赫哲固执地摇摇头,已经越发虚弱,嘴唇渐渐失去血色,说起话来都是力不从心,“我这样,送到别处,只能被你们夏朝的庸医治死,还是快去仁善堂吧。”
我急道,“那仁善堂的老大夫们医术也未必见得有多好,况且你都说了,那掌柜从不给人看诊,要是去了被拒之门外可该如何是好?”
赫哲不耐道,“让你去就去!总这般话多!”
这家伙……就快要死了还对我这么凶,刚才的半点温柔都看不见,我遂愤愤地扶着他,快步往仁善堂的方向去,心里正如千万蚂蚁咬过,密密麻麻躁动不安,简直急得要命。“你好端端这样作践自己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为你操劳!”言语间已无暇去擦掉出来的眼泪,“要是真的死了,可就好了吧!”
赫哲走起路来越发虚浮,听我噼里啪啦埋怨一通,不禁微微笑起来,却已无力反驳。
我扶着他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却整个人渐渐往下沉,终是一个没能转圜,他就闭了眼往地上晕去,我拼命架着他,把他往前面拖,可惜力气太小,努力半晌仍是没有走动几步,倒弄得自己筋疲力尽了。
我瞅瞅前方的路,空无一人的长街见不到半点灯火,离帝都最繁华的路段相差甚远,仁善堂又遥不可及。突然就多了几分畏惧,心灰意冷地蹲下身,紧紧抱着赫哲,无措地哽咽起来。手机用户看鬼域皇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65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