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第一次在13路末班车上梦见钟殷红的时候，她就在找顾人盼，没想到如今与她真正发生对话，她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陈晨不敢胡乱回答，想看老刘如何指示。
老刘回头瞥了他一眼，“咱们又不是恶人，实话实说！”
陈晨“嗯”了一声道, “顾人盼....暂时还在13路车上！”
柯老人头上的眼睛眨了眨，看不出喜怒，钟殷红闻言又问：
“你去过我的家里，没把她的玩具熊还给她吗？”
“没...还没有，那只小熊现在也不在我这里，被一位道长带走了！”
陈晨话音一落，老刘追问说：
“你是希望把小熊还给那孩子，还是不希望还给她呢？”
钟殷红的眼睛又转回来看向老刘。
“我当然是希望她能下车, 但是顾左峰一定不会这么想吧？”
钟殷红的话外音，是顾人盼拿到小熊就可以下车，果然跟他们先前所考虑的一致。
陈晨为自己一直以来做出的正确决断感到欣慰，但同时也为钟殷红对待此事的立场担忧，既然老刘放话叫自己实话实说，也不必遮掩，回答道：
“从我认识顾左峰开始，他就一直在防备这件事儿，先是叫我杀狗不成，又想让我们烧了她的尸骨，总之，就是不想让顾人盼脱离出来！”
钟殷红闻言，借着柯老的嘴惨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无奈。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其实从一开始到最后，他一直都是这么选择的！”
“是吗？”陈晨看了老刘一眼，压低语气试探询问：
“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你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开始到现在, 钟殷红都还稳定，陈晨说话小心翼翼，尽量控制她的情绪，解释道：
“说实话，我跟顾左峰，顾人盼一样，都被13路末班车缠上了，他们父女俩，一个下不来，一个走不远，我虽然不受这样的限制，但从我第一次踏上车子开始，每个月的农历十五都要在见鬼中九死一生....现在末班车越来越不稳定，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解决问题！”
钟殷红听了这番话，似乎情绪高涨，血淋淋的恐怖大眼竟然透露出些许期待。
“这么说, 你是来帮我们的？”
钟殷红极其危险, 并且，她是希望顾人盼下车的，跟自己站队不同，立场相悖，陈晨不敢松口胡乱承诺。
“我是为了帮我自己，在不作孽的情况下，如果还能帮到更多人，倒也乐意去做！”
钟殷红笑逐颜开，声音也变的更加尖锐了。
“这是一样的！是一样的！”
柯老头顶的眼睛又开始左右转动，最后视线落在李桃七的身上。
“你们先前没有按照顾左峰的话做，拿到了我们家的钥匙，我还记得你，钥匙就藏在你胸前的挎包里呢！”
陈晨给李桃七讲过，当时他重伤之下险些换头，就是因为钟殷红跑来抢夺钥匙，要不是他师父留下的纸符保命，估计现在连尸体都烂没了。
李桃七板着脸，盯着大眼往前迈了一步，怒斥道：
“就是你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大胡子见状赶紧张开胳膊拦住他。
“兄弟，话还没说完呢，别冲动！”
柯老头顶的大眼睛又往他们身边转了转，终于瞥见了戴美玉，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倩！
几十年不见，钟殷红竟然还认得出来，连说话的语气也变的温柔了：
“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俩人见面时，正值她的换皮期，还没有钟殷红的身体，给戴美玉的童年留下一层阴影，没想到几十年后再见钟殷红，变成了人头上长眼睛，附体老头的怪物，简直比当年更要可怕！
戴美玉嘴唇煞白，面无血色，想张嘴说话，却吓的发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毕竟是一家人，钟殷红没有为难她，竟然在眼角处流下一行“眼泪！”
这只眼睛长在柯老头顶，所谓眼泪，也只是一些不明液体，陈晨实在担心，会不会她一感动，就把柯老的脑浆流出来了！
老刘半天没有插话，见安静下来，主动把话题重新拉回顾人盼身上。
“你作为母亲，想救孩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一定要考虑清楚，你们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
这番话似乎中伤了她，钟殷红瞬间瞪大眼睛，将柯老的嘴咧到耳根，声嘶力竭的大喊：
“我从来都没想过能够回到过去，我只是希望孩子能继续活着！她是无辜的，人盼应该继续活着！”
钟殷红似乎话里有话，陈晨不解追问：
“什么叫继续活着，你们不是先前早就死过一次，后来又二次死在火场了吗？”
钟殷红疯狂摇头。
“顾人盼和我们不一样，她没有死，她一直都没有死！”
顾人盼没死？
这可把在场的一屋子人都搞懵了。
当年顾家一场大火，虽说火场里只发现她和顾左峰的两具尸体，但周贯福救出去的顾人盼，也已经高度腐败，三人明明都遭厄运！
只不过，顾人盼被扔进沟里的尸体隔天消失不见的细节，至今仍未得到答案。
难道...她当时没死吗？
她要是没死，车上的那个人是谁？真正的顾人盼又跑到哪里去了？
老刘似乎内心清明，对钟殷红这番话没产生什么特殊的触动，只是注意到，这一来二去间，床头的燃香已经烧掉过半，时间不多了，他也只能专挑重要的问：
“顾人盼的事情着急不得，我这次唤你出来，是有个问题请教，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钟殷红又阴笑了两声，笑的人后背发冷。
“在我临死的前一天，左峰说过想送我一双新鞋，这件事儿除了我们两个没人知道，你们帮他办到了，说明是受他信任的，问吧，就当是还你们一个人情！”
老刘也不客气，应了一声“好！”娓娓道来：
“我想知道，狼吃人吗？”
这是老刘当时托陈晨带上车的第二个问题，顾人盼草草回答，顾左峰保持缄默，都不能让老刘满意。
钟殷红似乎知道这个问题里深藏的分量，把柯老的头压的更低，半分钟后，她不负所望，终于说出一番与众不同，并且耐人寻味的话。
“狼不一定会吃人，但人有时候会吃狼！”
这短短的十五个字，简单的一句话，乍听起来云里雾里，但是仔细揣摩后，就会发现其中大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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