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帽胡同。
虽说范进留了不少的酒量余地,可终归是饮了不少酒。
杜子腾和乐樊二人把范进从马车里搀扶了下来,送到后院里,自然有下人把范进接了进去。
许清如有些不高兴,可是看见范进醉醺醺的样子,却又心疼起来,连忙张罗着让人弄碗醒酒的鲜鱼汤,送到了后院里来。
可是还没等鱼汤送来,范进已经睡着了,许清如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外衣还没有脱掉的范进,把丫鬟侍女赶了出去,自己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帮范进把外衣脱掉。
刚刚收拾停当,外面丫鬟来报,说是陈雪晴来了。
许清如眉头蹙起,让范进这么躺着,她不放心,可若是让陈雪晴在外面一直等着,也不和礼数,踟蹰了一下,心里想着反正陈雪晴也不是外人,于是吩咐丫鬟婆子直接把陈雪晴迎了进来。
等到陈雪晴进了屋子,二人还没见礼,陈雪晴先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心说怎的今日妹妹挑在这卧房里见面,原来是屋里藏了人!平南伯这呼噜声可是真够响的,便是在屋外也听见了!”
许清如也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语气微微有点撒娇的口吻,对着陈雪晴道:“姐姐!”
陈雪晴知道许清如脸皮薄,看着她脸上开始泛红了,连连摆手笑道:“好好好!是姐姐我的不对,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这平南伯也睡着了,我们姐妹就算是坐到他旁边说话,估摸着他也醒不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说着话,陈雪晴举了举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布包,脸上带起了神秘的笑。
许清如这才发现陈雪晴手里的东西,稍一思索,惊喜和羞意同时浮上了脸庞:“姐姐你是说......”
陈雪晴稍带得意的点点头,走上前来,把小布包塞到了许清如手中。
许清如却是把布包里的东西似乎看的极重,小心翼翼的捧着布包收到了旁边的匣子里,随后才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番心愿一般。
陈雪晴看在眼里,再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范进,叹了口气:“唉!平南伯摊上妹妹这么好的夫人,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许清如却是摇摇头,脸上似乎是愧疚,更多的却是甜蜜:“是妹妹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才是!我与相公成亲已经一年多了,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可相公从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每每念及此处,我......”
许清如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神情间愧疚更多。
陈雪晴赶紧打断了她,安慰道:“好了好了,这几幅药是京城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开的,京城里不知多少人家都是他给开的药,才怀上了孩子,你只要把这几服药吃下去,肯定能怀上的!”
两人说着话,手牵手坐到了旁边的凉榻上,讲些家长里短闺中的体己话,时间很快过去了。
范进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许清如和陈雪晴两人笑颜如花的样子,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嘶哑着喉咙道:“水!水!”
许晴如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见范进醒了,赶紧起身,将提前准备好的茶水,端到了床边,把范进扶了起来,喂着他喝了些茶水。
陈雪晴俏皮的站到旁边,冲着范进了个鬼脸,吐吐舌头道:“你们夫妻叙话,我还是到外面去的好!妹妹,我到前厅去等你了哦!”
说完,果真一路笑着出去了,许清如出声挽留却已经迟了。
范进只觉得口干舌燥,连连灌了几大口温水才觉得好些,伸手揽过了许清如,带着歉意的说道:“你受累了!”
许清如摇摇头,脸上更多的却是关心,对着范进道:“相公近来饮酒多了不少,身体要紧,还是要多保重才好!”
范进自然是一叠声的应了下来,自家娘子的一片好意,他当然体会的到。
陈雪晴还在前厅候着,夫妻二人聊了一会儿,许清如看范进恢复的差不多了,起身自去前厅了,范进出声让下人把乐樊叫了进来。
“查访的如何了?”范进半躺在床上,看见乐樊进来,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下官动用了税丁二处的人手,查访过了,兴安伯说的基本属实,如今的兴安伯府就是个空壳子。还有这左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京城中不少权贵之家都放了银子在他那里收利息,靠着这一手,他在京中权势远远比明面上要大的多!”
乐樊一五一十的将下午查到的消息禀告了范进,按着范进的吩咐,从醉仙居出来,他就安排了人对兴安伯说的内容展开了调查。
范进摩挲着下巴,沉吟不语。
下午虽说对兴安伯的话基本相信了,可范进还是谨慎的让乐樊又核实了一遍。
如此看来,兴安伯这边倒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左乾,范进心里撇撇嘴,这不就是大明版的“庞氏骗局”么。
“如此说来,左乾的死应该和兴安伯这些放了银子给他的人无关了?”乐樊看着范进不说话,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也是范进刚才说过的。
范进却是摇摇头:“也不能这么笃定。左乾手中一定握着大笔的银子,抄没他家产时,这些银子没有踪影,定然是去了某处,所以也有可能是放了银子给他的人,逼问了银子下落之后,再杀人灭口!”
乐樊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着范进说道:“大人明鉴!下官下午得到消息的时候,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大人一说,下官才反应过来,这么多银子,总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了,肯定在某处才是。”
范进笑了笑,没有答话,心里却在想:除了因为银子杀人灭口,恐怕左乾背后那人更有动手的动机!
“这桩事你且记着,税丁二处分几人出来,专门查访左乾之事,除了失踪的银子,也要在刑部天牢想想办法,按照我们得来的消息,这左乾应该是中了毒的,那么总会有马脚留在刑部,我总觉得左乾之死不会这么简单!”范进开口吩咐道。
乐樊郑重的点头应下。
税丁二处自从上次围捕罗三和搜索老吴,暴露出了人手不足的问题,加上损失了几个人,范进给乐樊直接补了五十个人员的编制,如今的二处兵强马壮。
“对了大人,既然如今大人允了兴安伯出海,那么关在诏狱里的徐青,是不是……”
乐樊忽然记起一事,开口问道。
范进想了想,开口道:“那个楚修才如今在何处?”
乐樊回答道:“他那日被大人救下,后来跟着去了锦衣卫衙门,最后又被杜大叔带了出来。前几日他到院门口长跪不起,说是感念大人救命之恩,毛遂自荐投入大人门下做一幕僚走狗,老管家觉得影响不好,便先把他领进了府里。”
范进一怔,回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乐樊也是一怔,疑惑的说道:“前几日下官已经告诉大人了啊,就是那日去高阁老府上那日。”
范进蹙起眉头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印象,恰巧一阵头痛袭来,忍不住用手扶住头,叹口气道:“是我忘记了。唉,饮酒就是误事啊!这楚修才如今是怎么安置的?”
“老爷那日考较了一番他的学识,觉得不错,吩咐老管家拨了间客房给他住,说是等大人闲下来再作安排。”
乐樊口中的老爷,正是范进的岳丈吴司南,胸中着实有丘壑,能让他老人家夸不错,看来这楚修才应该确实有些本事。
范进闻言也是升起了兴趣,对着乐樊道:“那你把他请到书房,我见一见再说。他的经历你查访过了?确实属实?”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递了话过来,说是徐青供认不讳,的确是占了这楚修才的宅子,为的是开新铺子。”乐樊随口答道。
一边说着话,乐樊一边搀扶着范进从床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过范进的外袍,丫鬟从外面进来,帮着范进一起把外裳穿了起来。
“好,那你就先去把他从客房带过来,另外请岳丈大人一起过来参详一下!”范进对着乐樊吩咐道。
乐樊应声而去,任由丫鬟摆弄着自己的外裳,心里盘算着:如今自己麾下武有杜子腾和石头,市舶司有乐樊接班,监督和监察有海瑞和王用汲,只是这幕僚的人选,只有自己兼着,最多岳丈大人能够帮衬一二,楚修才若是真的学识渊博,倒是可以用一用。
片刻之后。
范进走进了书房,乐樊已经带着楚修才在书房静候片刻了。
看见范进走进来,楚修才还没等乐樊反应过来,已经跪倒在地,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念道:“门下走狗楚修才,拜见救命恩人平南伯范伯爷!”
饶是范进已经穿越了几年,一时之间也没办法适应楚修才这等大礼,呆了一下才示意乐樊把对方扶起来。
楚修才却是不肯起身,以头抢地,死死的趴在地上不动弹。
范进坐在了凉榻上,和乐樊对望了一眼,二人的神情同时升起了一丝的无奈。
这楚修才在户籍黄册上的年纪,比范进和乐樊二人大了二十岁左右,也是个秀才出身,今日能把身份低到这个地步,让范进和乐樊二人都有了一丝的无奈。
“楚修才,若是你诚心投入本伯门下,且站起身来,莫要让本伯瞧你不起!”
范进终归是那一世执掌跨国集团数万人的总裁,坐在凉榻上只是稍稍踟蹰了一下,随后便出声淡淡的对着楚修才说道。
楚修才闻言立刻起身,神情间有些惶恐,对着范进一揖到底,惶惶然说道:“门下走狗楚修才见到平南伯当面,一时有些失态,还请平南伯见谅!”
范进不置可否,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楚修才。
楚修才在黄册上登记的年龄如今已经四十有三,颌下一部长髯,容貌甚是俊伟,若不是脸上挂着一幅惶恐的表情,范进甚至会以为这是六部中的郎中之流,来向自己请示,心中忍不住暗暗的点了点头。
“岳丈大人!”
还没来得及说话,范进就看见吴司南从门外进来,赶紧起身对着吴司南行了一礼,乐樊和楚修才自然异常恭敬的朝着吴司南行礼请安。
吴司南却是笑呵呵的摆摆手,对着范进说道:“你忙你的,老夫只是过来坐坐,不打扰你们!”
果然,话音落下后,吴司南真只是在屋内寻了一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范进心中明了,吴司南此举,是不想干扰自己对楚修才的判断,心里生出一股感激,干脆的坐下,开始考校起楚修才的文采谋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时隔这么多年,范进重新体会了一次做“面试官”的感觉。
楚修才的表现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如果硬要挑什么毛病的话,只有对开海事宜不了解这一项,不过这应该是大明文人的通病,并不是楚修才一人的问题。
按照楚修才表现出来的功底,只要将楚修才送入市舶司衙门培养一段时间,自然对开海事宜通晓了。
“修才,刚才你我也聊了半晌,若是你不嫌弃我平南伯府狭小,就留在伯府效力如何?”这还是范进第一次对正统的文人出言招揽,言语间还有些不适应。
楚修才心中狂喜,脸上自然表现了出来,一副激动的神情道:“门下走狗楚修才,惟愿入平南伯门下效死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范进也有些激动,连声说道:“好好好!”随后又温言安慰了几句。
之前说只是过来坐坐的吴司南,也摇着折扇走到前方来,顺着范进的话头勉励了楚修才几句。
眼看着到晚膳时间了,按理说范进此时应该算是延揽了麾下第一军师,理应设宴款待楚修才一番,可是范进实在是不胜酒力了,只好又夸赞了楚修才几句,随后亲自将楚修才送往了前院,按照楚修才的说法,自家老父已经病逝了,如今自己无牵无挂,就住在平南伯府上了。
书房也在后院内。
范进走在最前面,楚修才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乐樊走在最后,陪着吴司南说话,四个人沿着花廊慢慢向前走去。
“妹妹留步,你这院子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去,送什么送!”
蓦的,路过一间花厅之时,范进忽然听见门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开门的动静传来。
此时四人正走在花廊上,便是想避开也来不及了。
果然,花厅的门打开后,陈雪晴从里面走了出来,陡然看见这么多人站在门口,先是一惊,随后赶紧朝着吴司南福了一福,行礼之后立刻重新关上门退了进去。
范进苦笑一下,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许清如和陈雪晴二人能呆在这花厅里,只得装作没注意,领着楚修才继续朝前走去。
花厅的门关上了,陈雪晴的心却提了起来。
“怎么这般眼熟?”
名动京城的清倌人陈雪晴,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怀疑,是谁呢?手机用户看晚明第一权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475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