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隆庆帝目光重新投向其他大臣时,脸色重新拉了下来。
冷冷的看了一眼依旧一言不发的内阁三学士,隆庆帝沉下声音道:“尔等若是都如平南伯这般公忠体国,朕何来这诸般烦恼!”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无论老幼,全都跪下身来:“臣万死!”
望着大殿里黑压压的一群人,隆庆帝心中愈发的失望。
李春芳跪在最前面,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
和大殿里多数人不同,除了知道表面上那一层关系,李春芳还知道,这左乾除了和张居正走的近,便是与英国公府、兴安伯府甚至定国公府都有些瓜葛,而另一边的范进圣眷之隆,李春芳也是心知肚明,他是个老好人的性格,得罪哪一边他都不愿意,索性装聋作哑了。
“好了好了!都起来!”隆庆帝心里愈发的焦躁,不耐烦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发三法司会审,另外刘爱卿,你们锦衣卫衙门也派个人,去看一看,听一听,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及时回来告知朕!”隆庆帝眼睛盯着群臣,嘴里却是在吩咐着刘守有。
锦衣卫参加三法司会审,原也是常事,明代时定制,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组成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皇帝亲自交办的案件,由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审理。
可像这样吩咐的,要求锦衣卫及时禀报的,还是第一次,群臣心里都是一惊,再抬头看向范进时,眼神里都多了一层不一样的东西。
不少人心中暗道:都说平南伯圣眷极隆,没想到到了这般程度,日后行事,还是小心些才是。
散朝后,隆庆帝特意把范进留了下来。
“守拙,只是苦了你了!”隆庆帝略带歉意的说道。
范进笑着摇摇头:“陛下,微臣受点委屈算什么。郑大经所言,倒确有道理。御前议事,理应是大事,至于这等腌臜人,真要押进宫来,由陛下来审,不单单是污了陛下的耳朵,也说明了有司的无能,文武群臣理应恪守本分,才是兴盛之道。若是事事都由陛下操心,那还要群臣做摆设么?”
说到最后,范进双手一摊,随意的耸了耸肩,脸上现出无奈的笑容。
这其实已经是大明朝各级官员的写照了。
人治社会通病就在此处,有的是下级官员不作为,上级官员不得不越级管理,而有的则是上级官员手伸的太长。
隆庆帝听了范进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个懒散的性子,因为受了范进的启发和诱导,开始奋发图强,然而因为内阁诸人中,李春芳稳重有余,决断不足,陈以勤过于耿直,缺乏机变,张居正则是资历太浅,有些时候事情处理的还不能得心应手,所以隆庆帝常常觉得异常疲惫,今日的事只是让事情更加凸显出来而已。
眼见着隆庆帝陷入了沉思,范进知趣的行礼告退了,留下隆庆帝一人在大殿中,出神的望着大殿的穹顶。
第二日。
大理寺后堂。
大理寺卿李邦珍苦着脸,看了看抱着膀子站在旁边的刘守有,又转回头看了看同样皱着眉头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邦,叹了口气。
旁边的刑部尚书毛恺怒气冲冲,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刘佥事,皇上说明了,这个案子是三司会审,怎的人犯还要押在你们锦衣卫诏狱里?难不成你们锦衣卫做了什么手脚,怕我们刑部查出来是不是?”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毛恺也毫无顾及了。
他对厂卫向来不假以颜色,哪怕对着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他也敢呛上一呛,更何况只是都指挥佥事的刘守有。
刘守有却是好整以暇的撇撇嘴:“哼哼,毛大人,别以为本官不知道,那左乾与你乃是同年,你要把人犯押回你刑部大牢,本官倒要先怀疑怀疑你的动机了!”
“你......”一向以公正廉明自居的毛恺,听见刘守有如此说,气的剑眉倒竖,双目圆睁,就差要动手了。
“我什么我!”刘守有脸上一副不气死人不罢休的神情,斜着眼睛看着毛恺道:“人犯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抓到的,理应就该押在诏狱!更何况陛下说了,这个案子锦衣卫要听一听、看一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本官及时禀报给圣上,锦衣卫也是要加到审案里去的,人犯押在我们锦衣卫衙门,有何不妥?还是说你毛大人的意思,要大过陛下的旨意?”
毛恺闻言情绪更是激动起来,气的火冒三丈,张口就要答话。
大理寺卿李邦珍脑子却是清醒的紧,眼看着刘守有话里话外都在把毛恺往沟里带,生怕毛恺一个激动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被刘守有抓住把柄,连忙拉住了刑部尚书毛恺,抢着说道:“两位大人!且听本官一言如何?”
毛恺与李邦珍向来交好,知道自己这位老友脑子转的极快,冷哼一声住了口,死死地盯着刘守有。
刘守有也是撇撇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二位大人,依本官看,两位都是公忠体国的朝廷重臣,如此这般争吵,传将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今日是审理罗三之案,到底涉不涉及吏部侍郎左乾左大人,现在断言为时尚早,至于人犯的关押么,在诏狱也无妨,就是每日里来回押解麻烦些,既然刘大人愿意费神,毛大人落个清闲岂不是好,诸位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我等要到前面升堂了,此事就此结束,如何?”
啰里啰嗦一箩筐话说完,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邦也适时的劝了几句,四个人理了理公服,从后堂迈步走到了大堂中。
四人落座后,还是大理寺卿李邦珍抓起惊堂木拍了一下。
“升堂!”
这里不是州府县衙,自然也没有三班衙役呼和威武,范进坐在圈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大堂里的摆设,那边早有衙役把罗三等人押了上来,开始审问了。
左乾坐在范进的对面,表面淡定的喝着茶,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自从昨日早朝之后,锦衣卫已经明目张胆的进到了他家中。
本想遣下人去自己上面那人处问问对策,如此一来却是没了机会。
直到刚才进入大理寺衙门前,才有人借着引路的机会,递了个纸条到他手中。
避开耳目,左乾打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只得一个字“拖!”
笔迹倒是熟悉,就是自己的后台亲笔写就的,然而这样一个字,根本没办法给左乾带来安全感。
此时坐在大理寺的大堂里,左乾心神不定的一会儿望望罗三,一会儿看看范进,再去看看堂上的四位主审官,一时之间连茶盅里的水洒了都不知道。
“左大人!左大人!”毛恺提连叫了两声,左乾都没有反应,毛恺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心中微微有些不满,自己这个老友今日始怎么了?
“啊!毛大人,唤下官何事?”左乾一惊,这才发现毛恺在叫自己。
“左大人,人犯罗三已经说完了,你可有话说?”毛恺对左乾湿掉的袍服视而不见,扬声问道。
“有!有!有!”左乾下意识的答道。
“额,左大人请说!”毛恺有些无奈了,搞不懂自己这位老友到底在做什么?
按照审案的流程,此时询问左乾只是象征性的询问,要等到所有人犯全部供述结束,才到左乾自述的环节,谁料到左乾竟然跳出来说有话要讲。
“额......”左乾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众人,心里一阵发苦,刚才自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况且罗三说什么,自己根本就没听全,现在说什么呢?手机用户看晚明第一权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475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