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
难道……
胸口倏地窒闷，一股类似于慌乱的情绪从深处涌出，厉老爷子下意识想要试探，然而厉憬衍早已走到门口，准备拉门出去。
“厉憬衍！你给我站住！”他厉声喝道。
自是没有回应。
厉老爷子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神经陡然紧绷。
一旦他知道了，难保他……
不行！
……
会议在二十分钟后准时召开。
在厉老爷子的亲自带领下，林静书回归集团任职变得极其得顺利，不仅顺利复职，连带着老二厉海周和老三厉克周手上的项目也被她接手了不少。
厉海周是从外地分公司赶回来的，原以为能凭借着手上刚刚谈成的项目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以此调回集团，顺便再谋些权，没想到权没谋到，反倒拱手相让了两个项目！
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偏偏在场不少董事对林静书的回归纷纷表示欢迎，一个个笑得仿佛林静书能给他们带来多大好处一样，祝贺恭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对此，厉海周嗤之以鼻。
只是让他更不忿的是，老三竟然也和那帮董事一样，就差没立刻舔着脸上去和林静书套近乎了。
“老三你怎么回事！”会议一结束，厉海周攥住厉克周想要追上林静书的动作，压低着声音不满呵斥，“项目都丢了你还要上赶着？是嫌被笑话得不够吗！”
越想越气，他恼火：“难道你看不出来，别看林静书一副与世无争温和端庄模样，她回来分明就是分权来了！她摆明了是要给她那个残废儿子铺路！真要让她做出点成绩，我们……”
“怎么可能？”厉克周哼了声，视线往厉憬衍办公室方向瞥了瞥，冷笑，“厉憬衍能同意？二哥，我看你是在分公司待久了，有些事看不清了。”
“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想，大嫂回来就回来吧，为什么非是老爷子亲自带来？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老爷子亲自替她铺路分走我们的势力？”
厉海周震惊：“难不成……”
厉克周阴狠一笑：“怕是老爷子要放弃厉憬衍，扶持厉念淮了，我可是听说前段时间老爷子被厉憬衍气得不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厉憬衍向来难控制，他母亲当年又……老爷子不愿大权旁落，你是他，你选谁？”
“我们坐山观虎斗，二哥，这下你明白了？”厉克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厉憬衍和大嫂斗得越厉害，于我们越有利，最好两败俱伤。”
厉海周豁然开朗。
两人各怀心思分开。
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厉克周迅速摸出手机拨通了慕斯年的电话：“慕总，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
莫远跟着厉憬衍进了办公室。
“厉总，老爷子分明是在针对您，等林静书在集团坐稳了位置，厉念淮也该来了。”他冷静下结论，眼中多少有些轻鄙，“当年厉氏陷入危机到底因何而起，老爷子怕是忘了。”
厉憬衍扯了扯领带，嘴角溢出不屑：“人老了，变得胆小蛮横也变得糊涂，他想利用我，又要防备我，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呵。”
莫远想到刚刚会议上他全程倨傲沉稳，任由底下一帮人闹，姿态端的是漫不经心。
“您心中有打算了？”他问。
厉憬衍在大班台后坐下，闻言掀眸：“你说呢？”
莫远笑，顺势拍马屁：“厉总做哪件事不是胸有成竹手到擒来呢？”
手到擒来……
脑中闪出离开医院前慕时欢那张掉眼泪的脸，厉憬衍顿时心烦意乱，脸色也跟着沉了几分，他不耐冷笑：“手到擒来？可有的人就是不知好歹！”
莫远起先没反应过来，但瞧着他眼底的躁意，多少明白了。
能让自己老板情绪失控的，怕是只有那位厉太太了，说来也怪，当年没失忆时，她那么对厉总，也不见厉总情绪波动，如今倒是……
“傻笑什么！”厉憬衍冷眼睨过去。
莫远一本正经否认：“没有啊，厉总，您看错了。”
厉憬衍冷哼，显然不信。
“那厉总，我先出去工作。”一副尽职模样，莫远说完很有眼力见地转身离开。
“等等。”
“厉总？”
将刚拿起的手机随意扔桌上，厉憬衍面无表情吩咐：“让沁楼做几个清淡点的菜，熬碗粥，你亲自……”到嘴边的话改掉，他声音更沉了，“找人送去医院。”
莫远不解：“厉总，是谁住院了吗？需不需要买束花买个果篮？”
厉憬衍嗓音冷厉：“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莫远：“……”
好的，他明白了。
怕是家中那位厉太太又住院了。
怪不得脸这么臭。
莫远心中暗自感慨。
“把它扔了。”视线扫过那份礼物，厉憬衍眼底闪过厌恶吩咐。
莫远看过去。
“是。”应下后他便出去了。
门关上。
厉憬衍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下，他的眸色愈发幽暗，像是浓稠墨汁，怎么也化不开。
左手指腹还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他垂眸盯着看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打出那通电话，而是拨了另一个号码：“是我，查得怎么样？”
这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而结束时，厉憬衍脸上原本仅剩的表情全部散去，只剩下晦暗的深沉，任是谁都看不懂。
视线瞥见腕表上的时间，喉结轻滚，他拨通徐姨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
“让她接电话。”厉憬衍眼眸暗了好几分。
压低的嗓音听不见。
但很快……
“先生……”那边的徐姨每个字都缠绕着深深的无力和为难，“太太……太太不愿意接电话，太太说……说……”
厉憬衍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复杂起来：“说什么？”
但徐姨仍旧欲言又止。
一股闷气涌出，厉憬衍冷笑：“说……”
“徐姨……告诉他，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恶心……”
恹恹的无力的嗓音在下一秒传入耳中。
“啪——”
手机被重重搁在桌上。
“呵！”厉憬衍怒极生笑。
……
顶层的厉氏员工今天都感觉到了一层极低气压的笼罩，压得人几乎不敢喘气，而进出总裁办公室的，十有八九都是一脸菜色手抹额头冷汗的出来。
人人惴惴不安。
站在大班台前，即将开口的莫远……亦是。
只因……
硬着头皮，他试探性地叫了句：“厉总？”
厉憬衍抬眸，似有不耐：“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不能说？”
莫远：“……”
在极大的气场下，他心有戚戚地开口：“厉总，太太……打来了电话……到我手机上。”
厉憬衍眯眸，嗓音冷了几分，眉目间的不耐似乎也在慢慢增多：“慕时欢？”
莫远：“……”
难道他的太太还有其他人吗？
当然，吐槽归吐槽，这话他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
“是，”莫远深吸了口气，对上他凛冽的眼神，索性快速地把话扔了出来，“太太要我转告您一句话，问您……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民政局把……把离婚办了。”
最后几个字，在男人眸色越来越幽暗的情况下，他差点没机会说出来。
天知道有多困难，天知道他背后又升起了多强烈的冷意。
偏偏，男人还一直盯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而那眼神只看一眼就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厉总？”
“啪——”
笔被扔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莫远心猛地一颤。
完了。
一瞬间，他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厉总……”
撩唇，厉憬衍冷笑，眉目间仿佛覆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薄冰：“她无理取闹你也跟着闹？她让你转告你就转告？我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来做这种事？工作都做完了？你很闲？”
莫远：“……”
他就知道会这样。
“我……”
“滚出去。”
气氛，骤变。
一瞬间，偌大的办公室里仿佛被寒意笼罩，怎么也散不开。
看了眼脸色极其难看的男人，莫远硬着头皮再开腔：“说句不该说的话，厉总，您不是不爱太太？既然太太想离婚，为什么……”
一个冷厉眼神扫来，莫远……噤声。
他叹气。
“厉总，”快速瞟他一眼，他挣扎着不着痕迹劝道，“女人都是要哄的要惯的，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太太出了什么问题，但‘女人不管对错，男人都要道歉哄着’，这话总归不会错的。”
厉憬衍连连冷笑：“我不会惯着她。”
莫远：“……”
一个没忍住，他小声嘀咕：“厉总，您可是一直在纵容太太，一直在惯着她，哪里没惯着了？”
厉憬衍眯眸，语气十分不善：“你说什么？！”
莫远和他对视两秒，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把话说了出来：“厉总，我是说，您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其实自从太太回来后，您一直在纵容她，且越来越纵容。”
哪怕男人的眸色越来越薄凉，他还是继续：“厉总，您当年和太太……”
“出去。”
冷冰冰的两字，毫无温度可言。
莫远……闭嘴。
但转身之际，他还是不怕死地问了句：“那厉总，我该……怎么回复太太？还是您亲自和太太联系？”
自然，男人没有回应他。
看了他一眼，莫远很有眼力见地闭嘴，随即悄无声息离开。
眼前闪过她流泪又不出声的模样，厉憬衍眉头紧皱，躁意膨胀，心头落下的怒意更是经久不散，摸出一根烟想要点燃，偏偏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无意识用力，手背上逐渐跳跃出隐隐的经脉。
眼底掠过凛冽冷光，他点燃。
一根又一根。
容修寒的电话便是在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被点燃时打来的——
“憬衍，来南莊。”
厉憬衍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他改口：“嗯。”
摁灭烟头，他转身离开。
“嗡嗡嗡——”
这时，手机再振动。
是徐姨的电话。
脚步倏地一顿，厉憬衍接通，面无表情：“什么……”
“先生……先生不好了！太太……太太她被警察带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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