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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愣了一下,同时寻声望去。便见一个与他们同龄的少年站在校门口,双手兜放在裤子口袋里,却是有些腼腆拘谨。
少年长了一张很是清俊干净的脸,只是左边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虽然浅淡,却很狰狞,没过眼睛,像是水墨画里那道被划重的一笔。
叶子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蹙起了眉。可旁边的女生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兴致冲冲地飞跑过去。
一把抱住那个少年,她开心得几乎要手舞足蹈:“陆小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两天啊。唉,你别抓我头发……”陆小年好不容易扒拉开无尾熊似的苏漠,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英俊得过分的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们,未笑已含情的桃花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敌意。
他愣了愣,有些拘谨自卑地避开他狠厉如刀的目光。
无尾熊苏漠却已经轻轻对那边开口了:“叶子谦,我先走了。”
说完便见少年狠瞪着她没反应,于是又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客套话,“那个,再见。”
“谁想和你再见啊!”叶子谦老大不爽地狠狠白她一眼,一扭头,无比高傲地走了。
剩下她和陆小年对望了一眼,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好在叶子谦已经走远,听不见他们的笑声,要不难保不会杀回来找苏漠的碴。
两人笑了一阵后,总算停歇了下来。
苏漠一把搂住陆小年,哥儿俩好似的催促他:“走了走了,我请你去吃臭豆腐。”
“你怎么还是这么吝啬啊?”
“你瞧不起臭豆腐?”
“我有这样说吗?”
“我记得以前你总讹我陪你去吃。我不想去,你就骗我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臭豆腐,比巧克力还好吃。”
“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去不去?”
“好了,老大,我怕你了。走吧走吧……”
陆小年一脸无奈的表情,苏漠也笑了,却想起那个时候与其说陆小年在讹诈她,不如说是陆小年想通过她去讹诈温斯年。
因为那时幼小的他们,只有温斯年的口袋里才会永远装着那么多的零花钱。偶尔还会有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甜美酥华的触感,里面放着榛子和葡萄干。
因为数量不多,所以温斯年总是悄悄地塞给她,同时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被陆小年看见了。他便理直气壮地讹诈她说臭豆腐比巧克力好吃,而后用一块臭豆腐换走了她口袋里唯一的一块巧克力。
只要想到那些过往流年,苏漠就觉得心底深处的那个地方软软的。
而今,见到久别的故人亦是温暖。
两人便一路嬉闹着,没有注意一开始离开的叶子谦竟然去而复返。
叶子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就不喜欢看见苏漠和那个少年站在一起。那么亲昵自然的模样,很碍眼。
可是才回来,他便看见苏漠在一旁放肆地笑。和平常的那种假笑讪笑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笑进眼睛里的笑容,美好亦明亮。
而她身边的少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敛去那些自卑腼腆。他就像在看一个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梦,痴迷而决绝,不容他人染指一般。
叶子谦看了一会儿,觉得颇为扫兴。
而渐渐走远的两人也因为久别重逢,自是太过欢乐,没有看见后面那个英俊少年渐渐阴鸷下来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表情。
“苏漠,你有种!”最终他也只是低低吐出这几个字,一脚踢开路上的易拉罐,仿佛踢出了某个姓苏名漠的女生。
苏漠和陆小年去了以前他们常光顾的那家小摊。两块钱一份的臭豆腐,加很多葱花和辣椒,趁热吃,真是无上美味。
辣椒很辣,两人都被辣得鼻尖冒汗,却还是埋头大吃,饿死鬼投胎似的。生怕自己慢了一点,东西就被对方全部吃光了。
等吃完后,两人抬头,均看着对方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和脸颊,又相互大笑。
苏漠觉得很开心,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快乐过了。
而陆小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巾,撕成两半,递给她一半,说:“苏大胖,擦擦嘴。”
“……”
“那我们说好了哦。”
“……”
“说话要算话哦。”
……
大排档内,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其实这场忧伤的独白已经进行太久了。就像这些年来,始终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着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陆小年有些怔忪,出神地看着远方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而后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抽出被女生紧握的手,勉强将烂醉如泥的女生放在背上,背她回家。
那一夜,只有街边路灯如豆,见证了那个羸弱少年背着那个少女,慢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隐约间,像是步入迟暮的老人,佝偻着背,一个人独行远去至人生终点。
可陆小年觉得这样真的很好,就像他们曾一起相陪到老,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而相交的手,还是握在一起。
虽然这些都是假象,都是虚幻,但至少也是一种宽慰。
后来的很多年后,陆小年都记得这一晚。
那是他此生,最接近幸福的一次。
虽然终究逝去,但到底存在。
就像流星,转瞬即逝,却依然美好。
苏漠不知道陆小年是如何艰苦卓绝地把她送回家的,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个太过久远的梦。
梦里温斯年才刚离开,她突然就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他如人间蒸发一般将她遗弃在这里,而她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却依旧高傲,那种被温斯年宠到骨子里的高傲,几乎像一把锋利的剑,伤人亦伤己。
只是以前温斯年是剑鞘,是给予她所有保护的温暖后盾。而今后盾失去了,剑虽还锋利,却终究会被慢慢蚕食消磨,变得愚钝不堪,变得伤痕累累。
苏漠的第一个伤疤便是来自陆小年。那道疤就像一道难看的伤痕,留在陆小年脸上,亦留在苏漠的心尖。
这些年,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虽终究渐渐消淡,成了往事,却还是怀着愧意,不得安怀。
她是真的恨自己的年少。
因为太年少了,所以不懂不是所有的人都只围绕着她一个人转,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虽然她更明白年少不是借口,但那些事终究过去了。
就像翻过的书页,即便疼痛,即便不舍,也终究回不到当初。
她还记得那天不是个好天气,太阳都躲在乌云里去了,天空暗沉沉的一片,似乎要下雨。
她倒不是很在乎,因为陆小年说要带她去吃臭豆腐。她有点兴致缺缺,但看见陆小年巴巴的眼神便还是跟着去了。
只是还没出大院门,就遇见了陈胖子那伙人。陈胖子是这个大院的小头头,仗着一身肥肉和他爸的领导位置在整个大院里横行无阻。
但他从来不敢招惹苏漠他们,因为罩着他们的温斯年明显比他厉害了不止一个段数。但现在温斯年搬走了,他自然就肆无忌惮了。
反正他早就看不惯苏漠和陆小年这两个一个没爹一个没妈的破小孩,现在正好拿着出气。
所以尽管苏漠他们并没有招惹他,他也没事找碴。拎着陆小年的衣领,他用自认为很古惑仔的声音吩咐:“喂,借点零花钱来花花!”
陆小年脸色顿时就变了,苍白着一张脸,竟然还真的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掏钱。一旁的苏漠看着就怒了,跑到陆小年身边,抓住他颤抖的手。
“凭什么要给他们钱!”
“我----”陆小年有些为难,看陈胖子还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只能用眼神示意苏漠,女生却丝毫不管,只是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他又不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给他钱!你要敢给他钱,我就和你绝交!”
陆小年的脸色更难看了,但竟然真的不再掏钱,只是紧抿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陈胖子看见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顿时怒了。他凶狠地瞪了一眼苏漠,不耐烦地道:“你个死三八快点滚!老子不打女人!”说着就把目光移向陆小年,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努力做出很凶悍的模样。
苏漠却也半眯起双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她说:“这是你说的哦。”
“什么?”陈胖子还没反应过来,苏漠就已经蹿到他身前,用力掐了一下他拎着陆小年衣领的手。顿时就让他疼得哇哇大叫,手已经下意识地松开。
苏漠忙带着陆小年跑到一边,陈胖子却彻底怒了。他几步就跑了过来,举手要打人。
苏漠赶紧双手环抱住头,同时嘴里还哇哇大叫:“你说过你不打女人的!”
“你----”
“干吗?说话不算话啊!你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大?”
陈胖子被气得脸色紫红,肥肉都颤颤巍巍的。但刚才的确说了这话,又怎能在一众小弟面前出尔反尔呢?
接触到苏漠扬扬得意的目光,更是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找到对词,顿时便脱口而出:“你就是个婊子养的小婊子!不要脸!”说完还狠狠啐了一口,极尽鄙视!
他的话顿时让苏漠变了脸色。
她也不嬉皮笑脸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用那双尚还属于孩子的眼睛狠狠盯着他,充满恨意地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怎……怎么……当了婊子还不准人说啊!”陈胖子明显被她的气势唬住,但碍于老大的威严,还是结结巴巴地把狠话放出来。
苏漠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以谁也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扑了上去。
抓住陈胖子的大饼脸,她毫不客气地就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雪糕全罩他脸上了!
陈胖子一开始是傻傻的没有反应,然后便怒了。
他扑上来要打她,她没能躲开,被摔了个狗啃屎,牙齿都给磕碰掉了一颗,弄得满嘴是血。
她疼得厉害,却并没有放声大哭,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看见她哭,陈胖子似乎也慌了,手足无措地为自己开脱:“是她先惹事的。我没想过要打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冲上来的是那个一向懦弱的陆小年,他抓住陈胖子疯了似的打,连眼睛都发了红,如失去父母的小兽一般狠厉,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陈胖子在被他狠扇了几下耳光后,总算反应了过来。肥硕的身躯开始挣扎,几个翻身便把陆小年压制住了。
他正打算报仇来着,就被陆小年一口咬住了耳朵。
陆小年牙齿锋利,咬得又紧。不管陈胖子怎么殴打他,他也死不松口,最后咬得陈胖子耳朵都流血了。
陈胖子大概也实在是疼得慌了,竟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削铅笔的小刀,对着陆小年的脸就划过去。
陆小年惨叫一声,捂着脸,终于松开了口。但饶是如此,陈胖子也被他咬去了半边耳朵,疼得胖脸都扭曲了。
陆小年满嘴是血,脸上被狠狠划了一条,从眉骨到眼角。好在削笔刀不够锋利,才保住了眼睛。
但他还是看着苏漠,温柔又笨拙地想去安抚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可不管怎么安抚,女生的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掉落下来。
后来的场景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陆小年手足无措地捂着流血的脸安抚她,他说:“大胖,你哭什么啊?我帮你报仇了啊。”
没有人说话,她只是哭,抓着陆小年的手腕,声嘶力竭。她想告诉他,笨蛋,这样的报仇,她不想要啊!
她想问问他,笨蛋,你疼不疼啊?那刀那么锋利,你疼不疼啊?
但最终这些话都没说出来,她只是哭。然后看见陈胖子那当领导的爹,怒气冲冲地带着没了半边耳朵的儿子找到了陆小年的爸爸。
陆小年的酒鬼爸爸对着陈胖子的爹卑躬屈膝,然后转身拿藤条把陆小年打得几乎吐血。
最后陆小年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星期,而自那以后,苏漠再也没有见过他。
陆小年被他改嫁到外地的亲生妈妈接走了,搬离了这座城市,也从苏漠的生活中消失了。走之前,没有来得及和苏漠说一句话,就像消失得彻彻底底的温斯年一样,他亦从她的青春里退场。
只是这一次,送他离开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而对于那一年,苏漠的印象中只有那一片血色。
红得炽焰而决绝,终究把一切都烧尽。
再回首,已过太多年。
所有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懦弱少年曾经说的话。
他说,大胖,你哭时,我也觉得疼。
可那一年,终究过去了。
现在的她早已收敛了性情,她锋利的剑终究生了锈,变得迟钝不堪。
她再也不敢任性放肆地去殃及他人。
她终于长大了,长成了狗腿的模样。
虽然不够美好,不够告慰,却终究也是一种成长。
翌日,她从梦中醒来,并没感觉到什么宿醉后的头晕,除了有点困,她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只是想到昨夜那个太过久远的梦,时隔多年,她还是觉得心里微微地疼着。
其实,真的是自己害了陆小年。
叹了口气,她起身,却看见床头柜上贴着一张便笺纸。
陆小年的字迹明显比前几年的鬼画符长进了许多,清瘦而凌厉。
隐约间,有梅竹之姿,铮铮傲骨,倒是和他性格完全不同的锋利。
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全往左偏,整齐而顺眼。
大胖,醒了要是还头晕就吃点药。昨天给你吃了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用。别吃多了,那东西有副作用。
另外,你还是一样重。不对,你比当年还重!
头晕记得吃药!
----小年
苏漠哭笑不得地看完这张便笺纸,低头果然看见床头柜上还有一瓶拆封的醒酒药和半杯没有喝完的水。估计是昨天陆小年帮她买的。
心里暖暖的,她开机,给陆小年发短信:“事儿妈,醒了没?”
“早醒了,你当我和你一样变成猪了。”
短信回得很快,苏漠梳洗完后,又做了早餐,才抽空给他回了一条:“在哪儿了?”
这次短信只有两个字,简洁而明了:“机场。”
苏漠愣了愣,片刻后才回道:“要回去了吗?”
“嗯。不和你说了,要进去了。”
“好。”苏漠回完这条短信,那边便再没回应。
稍微愣了一会儿神,她迅速解决了早餐。给还没起来的妈妈留了一份,出门上学去了。
才进教室,还没坐下,就见前面的叶子谦回过头来。他冷冷地开口,语气嘲讽至极:“哟!苏扒皮,你来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周边的人都能听见。
当即便有男生笑了起来,对叶子谦道:“子谦,你刚才叫苏漠啥啊?”
“苏扒皮呗。你不觉得她很像吗?一毛不拔,比周扒皮还吝啬!”
“那倒也是啊。”
有一个人附和,便会有第二个人附和。最后大家都在附和,调侃着苏漠的新外号。
苏漠有些无措地站在课桌前,听见四周如潮水一般的嘲笑。或讽刺,或玩笑,而最终都凝结成伤人的刺,一点一点透过耳膜,刺入心脏。
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表情似乎有些忧伤,但很快便扬起了嘴角,她竟然还能露出那种叶子谦熟悉的笑容。
她笑着开口,调侃自己:“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周扒皮的那几招可都是跟我学的。姐姐我可是他祖师爷。”
她话音一落,大家便笑成一团。她也跟着大家笑,笑声清脆,仿佛无忧无虑。
叶子谦冷冷地看着她,片刻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一脚踢翻自己的椅子,一句话也没说,沉着脸出了教室。
大家欢乐的笑声都被他刚才那一出吓得戛然而止,看他离开后,也不敢再笑,只能各自回到自己位子上,聊些别的事情。
苏漠总算能静下来了,坐在位子上,掏出英语书,打算晨读。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陆小年的信息发了过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心蓦然疼痛。
他说:“大胖,好好照顾自己。”
苏漠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握着自己的生命,觉得喉咙都干涩了,好在终究还是没有丢脸地落下泪来。
她只是庆幸,多么庆幸。
陆小年,幸好你一直在这里等。
不离不弃,哪怕沧海都变成了桑田。手机用户看无声情歌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317.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