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得直冒眼泪。
这么一个拥有数百学员的夜校怎么能这么无耻呢!才上了一节课,就突然宣布要把周一、三、五的夜课,改成周二、四、五晚上上课。
可我周二,四,六晚上要到一个初中学生家里兼职补习老师。她一,三,五晚上要练钢琴,钢琴老师曾断言不能改动。这么一搞,我实在没有脸皮再和学生家长解释去,只得打电话过去致歉,教了学生两周的报酬自然要报废了。
更可恨的是,当我冲到学校办公室要求退回学费时,校方声称已经正式上课的学生中途退学只能取回一半费用!我读的是金融专业,酷爱画画,从牙缝里节省了两年才攒够钱挑了这么一间艺术夜校。
我气得脸红耳赤,当场就申请了退款。可还要隔两天财务部才会把退款发放下来,那表示我两天后还要踏足这间“黑店”!
我憋着红得发烫的眼睛,拼了老命忍着,想着就算在路边对着一条流浪狗哭死过去,也比对着执勤主任那副推卸责任和冷漠嘴脸流眼泪要来得值得。
想立即到教育局投诉,又觉得费神失事,只得愤愤走出夜校大门,举着沉重的步子朝公交车站走去。
走了一会,拿出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不知何时按关机了。重新打开,一条新的手机信息跃然屏幕,母亲发来一条短信:夜校通知你明天就能取回退款二千三百元,速度打回家里,你爸爸看中一台按摩椅,价格刚好。
我懵逼当场,猛然记得,在填写资料录入电脑时,夜校文员一定要我留固定电话,我留了宿管固话,许是刚刚夜校的人打我手机不通,打去宿舍经宿管要了我家里的电话……
一口郁气顶在胸口,我二话不说,直接回了一个字:好。
解释,没用,否定,她不会罢休。我特么的再贱,也还有宿舍可住,再穷,还有馒头可啃。
知道死不了人,所以我不想被骂,不想吵架。
扭头看看左右无人,只有不远处的小巷头有一只伶丁的垃圾桶和一张挨着旧楼背的破烂沙发,我几步走了过去,也不管有没有灰尘,一屁股坐下去,捂脸大哭。
许是哭了有三四分钟,我抹了一把眼泪,左右看看,除了淡黄色的冷漠街灯,和那一只寂寞的垃圾桶,还有身下破烂却吸足了雨水的沙发,我仍然如未哭泣前一般呆愣原地。
生活如此艰难,即便在这儿哭死了,自会有白车把我拉至火葬场,一把火烧个干净……该贱如常贱,该穷如常穷,流泪毫无作用,只是为疼痛的人生增加一点阴郁的颜色。
我抬手猛地打横里抹了一把眼睛,憋着一口倔气噔噔噔冲出巷子,拿出手机看了看,八点正了。
一阵寒风掠过,身上才一件短袖衬衫,微微的冷。才九月末,奖学金要春节前才会发放,还有四个月,一百多天,怎么过,怎么过?
我踩着穿了两个月还是刮脚的廉价帆布鞋,百无聊赖地沿着马路一直朝前走去。头嗡嗡地响,心空荡荡的飘着,脸上微微的痒,一抹,都是泪。
我才二十岁,便觉生命如此艰难,摸着口袋里全部的财产,一百四十八元,便是捱至春节的口粮钱。我的父母,本该为读书时期的我放下一块垫脚石的人,此刻大抵正在围炉打着火锅,谈笑风生?
我叫文芯,来自南方一个名为月弯的古镇。镇里俱是青石板街道和岭南锅耳屋,还有周处可见精致的门横雕檐,举耳可闻的雨落芭蕉的粤曲……
我是家中的老二。今天二十岁,大二学生。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父亲终年在外跟团表演,挣的钱不多,也不算很差。他是个粤剧老倌,永恒的阿二命,就是男二配,演《楼台会》中马文才之类的角色。
我的童年不算很糟糕,某个程度上说,能读书识字,温饱无忧。但也不怎么好,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得每天在家务中穿梭来去,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繁琐劳累,日复一日。
我是文家的养女。
我奶奶极想要孙子,母亲生下姐姐后肚皮几年没有动静,有一天早上,听人说北村尾榕树头发现一个女婴,没人肯要,便急冲冲把我抱了回来,告诉所有人,我叫文带弟。
希望我能为她再引来一个弟弟。
我父亲是个文艺人,领身份证的时候,把我的名字改叫文芯,喻意再怎么草根也不要忘记他们养大我的心。
我性格有点倔,认死理。小时候母亲打得我很凶,上了初中后倒是打少了。原因是我真的极少惹麻烦,而且很省她的心。若她心情极坏,我又躲之不及在她面前露了脸,仍然是会打的。
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知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我不用花文家的钱了,只要我过上不用再在家里拉一格厕纸的日子,一切就会发生质变。母亲的脸色有可能会好一点点,兴许还会和我说上几句话。
高中时代,我发了狂般的埋头学习。我成为全校唯一一个非家庭因素,直接用成绩拿到扶苗奖学金的人。虽然发放当日是母亲去学校把钱领回来的,但睨见她嘴角似有若无的不屑和努力挤出的自豪,我还是觉得,生活开始不用这么灰暗了。
十八岁,我考上了华大。能够离乡别井,让我极度兴奋,一张脸涨成猪肝般的颜色。看着我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母亲沉黑着脸,没有半点表情。我说出积攒了三年的气魄话儿,大学四年,我自已供养自己,包括学费。
父亲点头,说希望你记得是谁把你养大的。我说会永远记着。于是,我来到了北城。
去年,父亲在小腹与腿根间的大动脉查出一个良性肿瘤。切除后疾病接幢而来。他现在每周都要做三次肾透释。
母亲一个电话杀来,说你每年还有一万元的奖学金,明天汇五千元回家!每年都要……
离学校有四公里的路,我不舍得二元车费,无精打彩地拐进一小街道走捷径。走到街道中部,身后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嘈杂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微显诡异。
我心里一毛,正要回头察看,然而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一团黑影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瞬间袭来,看那架势人头涌涌的晃动着,至少十来个人,俱是黑色迷彩劲装,竟如拍戏一般齐整。
许是什么公司在训练体能吧,我下意识朝街边的屋檐避去。
可事情并不如我想象那般简单。为首的男人几步蹿至我的面前停下,冷冷地盯着我。
我有点懵逼,脚丫子莫名发软,却晓得拔开腿朝前面跑去,街头在望,却好象怎么也跑不到头。我不敢叫,怕是一张嘴,脑袋瞬间被什么打开了花。
等等,我一个穷酸学生,追我干毛线。兴许人家只是路过。我一咬牙,突然一个拐弯,闪到旁边一间缩了梯级进去的房子门边,再次摆出一副让路的姿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为首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跟着蹿了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再一收紧,把我象一条狗一般拧起,然后一个提起,让我正正对着他。
我吓傻了,瞪着面前森寒阴鸷的眼眸,体温骤然下降,张大嘴巴,连“救命”也叫不出声……
隐约听得他后面有人“嘘”了一声,朝我这方向打了一个响指。下一刻,他举手朝我脖间一劈,我颈窝剧痛,头晕眼花,连“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发出,便昏了过去……
被人点错相,抓走了。
这是我在这么个忧伤无奈,贫苦交加的夜晚的最后的认知。
头很痛,全身酸麻得被十吨大卡车来去碾压,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天地好象都在摇晃,耳边响着父亲习惯性的叹息,脑海闪着母亲疏离的眼神,姐姐戒备又冷寂的表情,妹妹轻蔑且不屑声音。
“烂芯,我的白外套多了一点元圆笔墨点,是不是你故意画上去的!”姐姐文理说。
“贱芯,私自用我的东西你有病啊,我买了新雨衣不代表旧的就得给你!”妹妹文雅叫。
“阿芯,我昨晚放在茶几的一角纸币有三张,现在怎么只有两张了,交出来。”母亲说。
“都得了,天天吵烦不烦。”父亲说。
他们不停地重复着差不多的话,我听得头都快炸开了。
身体难受,我必须立即醒来。
“结果怎么时候出来?”耳边响起一把低沉的男声,略显冰冷,隐有一份让人莫名紧张的震慑气息。
“一小时后。”一把略显恭敬的声音立即响起,半晌,又说:“先生,需不需要去学校……”
“这还用我说?理由妥当点,别惹人生疑。”低沉的声线轻哼了一声,一阵走路的声音响起,笼罩在我周遭的森寒气息渐渐淡去。
然后是拉开抽屉的声音,“啪”的一声,有什么扔在桌面,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事情未有解决前,让这人永远来不了北城。”
“先生,为免后患,不如把她……”手机用户看我不会站在原地等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702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