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初春,夜来得依旧有些早,更兼我磨蹭了许久,下到楼下,天更加黑了,沉沉地压下来,压在昏黄的路灯上,像个爱护飞蛾的罩子。
我破茧样穿了过去,搅得歪站在路灯下的高强,灯芯苗一样的摇晃了下。
高强的脸被灯光映得成了黑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只能猜。见他左右踢了踢腿,我猜他许是站久有些麻了,或者根本就是等得不耐烦了。
开玩笑,嚷嚷着请我吃大餐,等这么一会儿又不耐烦。哼,不耐烦也得等着,谁让你非要叫我来的。心里面不服表面上还要装淑女。
“等急了吧……”特意压低放柔的声音从收紧的嗓子眼里吐出来,害得我总觉得有人踩了我的脖子。
“嗯……不急……”
我开口就想问他,你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先承认后否认的,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要请我吃大餐?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说是惊喜,结果在工地里就着灰土暴尘的啃鱼头吧?到现在,我这嘴里汗泥臭脚的佐料味还没散呢。
快到街角时我偷偷地回首瞅了眼,老头早已没了行踪,唯有路灯下的一滩黑影粘在地上动也不动。
哎,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匹诺曹。
高强拉着我转过街角上了车。
“真让我好等。”
我和高强刚进到车内,屁股还没坐稳,便来一声待宰猪猡的嘶嚎声,我自然认得这个声音。
怎么会是他?刘翰宇怎么会和高强在一起?似乎还很熟的样子。他们俩自从上次在我家门口相识,加起来统共也不过几日光景,竟然就熟识到如此地步?莫不是早就认识,当初不过是在演戏?这世界奇妙的没法猜。
“别提了,碰到个老混账……”
刚刚差点被骗到,高强又守着我面骂那人。眼刀也可以杀猪的,刘翰宇刚开口要寻长问短,被我一个眼刀从后视镜里甩过去,立即把话咽回肚子里嘴角后咧,透过后视镜对我春光满面灿烂一笑。
从来都是横眉冷对的人,突然就哄人似的对你笑,还笑的这么灿烂,虽说丑得牙磣,可我依旧爽得很,连带高强的气人话听着都不那么刺耳了。
“咱们吃什么去?”
高强见我别着劲不与他说话,弯着嘴并没答刘翰宇的话,扭头瞅着我笑。
我本不打算再理他,忽然瞄见他满含深意地冲我笑,我立即灵光一闪,难道是刘翰宇这个猪头请客?我躲在座位里用手悄悄指了指正打火开车的刘翰宇,高强回应地微点了下头。
好嘞!
“海参鲍鱼大龙虾!”反正高强这混账说好了是要吃大餐的,更何况有人买单。
“好嘞!”刘翰宇听后笑得比我都欢,车子一溜烟地开到全市最出名的海鲜舫……
难道他不肉疼?还是他做了成功的匹诺曹发了财?
逼债的打变成了请客的大爷,吓,生活处处有热闹。
第一回不看价钱只管点,痛快!除了之前点的三样,高强又额外点了份竹节蛏子和几个小菜。
吃海鲜不好喝啤酒,高强和刘翰宇称兄道弟地喝辣白酒,我则负责吃。
海参尝起来像是没煮熟的粉条,鲍鱼长得像土豆,龙虾是整条大盘子装点上来的,身子摆成船形,上面放着它的肉。
人啊,就是厉害,残忍也能摆上台面,做得这么美。细嚼慢咽和着口水把龙虾肉吞进肚子,暗地里品着还是龙虾肉合我口味。
哎呀,合口味就多吃点,也算对得起龙虾的牺牲喏。哎呀,嘴巴快要管不住了!……
人不怕贪,适度即可。
吃到饱和撑的临界点,我便毅然决然地放下筷子。慢慢呷高强特意点的姜茶。
男人和男人喝酒最好的下酒菜就是吹牛。刘翰宇吹牛不着边际,高强吹牛不露痕迹。
我端着茶坐在密闭的软包箱里,头顶着冷粼粼璀璨璨的水晶吊灯,镜子面不用来照人,只摆上各色的海鲜尸体,像是错投进了死海,浮在面上等着人捞,残肢断体的扔了一大片。旁边坐了两个人还在不断地边捞边嚼……
都说吃肉是往肚子里埋尸体。谁不喜欢埋?反正我喜欢,他们俩也喜欢。
吃饱了寻些恶心利于消化,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吃好了吗?”
饭桌上的风向标始终标向高强,忽然转了头向着我,终究不大舒服,我紧忙点点头。
脸比关公的两个人抿着酒将将歇下,包房里的风也停了。
刘翰宇寻到湿巾揩了揩嘴,把手上的粘腻擦净,拿过包来找出张皱皱巴巴地纸来,利索地展开。
“喏……”刘翰宇手掣住纸对向我。
我看得清楚是我欠大表哥的借条。我的脸刷地红了,像是当着高强的面被拔个精光。
呲拉呲拉,纸条撕得粉碎,当着我和高强的面一把火烧得精光。又从包里拿出两捆毛爷爷,说着该换季了让我去买几件衣服穿穿,笑着推到面前请我笑纳。
我是笑不出来也收纳不下。从没见过不还钱还给钱的。
左看看不动声色的高强,右看看像捡了大便宜似的刘翰宇。原来,满桌子的菜不过是个餐前小菜,这两捆子票子才是真真正正的大餐。可我,已经饱了……手机用户看我的丈夫是豆丁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486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