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大同会,去欧洲(求月票)
天京夏季的清晨还算凉快,冯云山的四轮马车再次碾过青石板,行驶在秦淮河边最有市井气儿的街巷上。
冯云山虽然是高高在上的“诸神”,亿万人头顶上的王,但他在天京的王府却是极其简朴的,就窝在秦淮河旁的市井中,一出王府大门就能瞧见天京城的繁花似锦。
今儿没什么风,沿街商铺的旗幡懒洋洋垂着,卖菱角的老汉蹲在桥墩下,竹筐里码着新采的嫩菱。几个扎红头巾的童子背着布包往学堂跑,布鞋踩过昨晚一场小雨积起的小水坑,溅起一片水花儿。
“黄金糕——两文钱三块!”
挑担的小贩擦着汗吆喝,竹匾里码着金黄的米糕。
一间布庄的伙计正将一卷卷特别丝滑鲜亮的锦缎码在柜台上——这些都是上海、苏州的机器丝织厂出品的上等面料,从养蚕、缫丝一直到织成面料,都用上了罗吴王所说的“科学技术”!产量高、成本低、质量好,在国际上极受欢迎,继续稳坐太平天国出口王牌产品的宝座。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了棉纺织行业,由左宗棠拉扯起来的天津棉纺织业在历经了各种各样的磨难之后,现在终于走上了正轨,依托着进口自英伦的纺机和北直隶、山东、河南农会扶植起来的“山河棉田”提供的优质棉花(美国陆地棉),总算能生产出相当不错的棉布了。虽然不可能和丝绸一样行销全世界,但是在太平天国国内已经足够能打了,打得各地土布溃不成军.
这座布庄对面当铺里缩着个愁眉苦脸的老农。他怀里抱件褪色的棉袄,洗得很干净,袖口很仔细地打着补丁,正哆嗦着递进柜台。结果却被当铺里的伙计一把推了出来.现在的机布又多又便宜,虽然不至于完全取代土布,但却把土布的价格给压低了,也让品相比较差的旧衣服没了市场。
冯云山的眼角扫到了这个哭哭啼啼抱着棉袄走出当铺的老农,随后他又瞧见一个蜷缩在街角的乞丐。那人缺了条腿,草席上摆着豁口的陶碗,碗底躺着几枚铜钱——现在太平天国基本没有年轻力壮,手脚俱全的乞丐,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残疾的乞丐或是上了年纪下南洋、润美国都没人要的老乞丐还是有的。好在天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有不少粥厂放赈,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不过真到了流落街头讨饭的地步,恐怕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义父,今天街上人太多,要不要清道?”冯秀英策马靠近车窗,她今天穿着灰布军装,腰带扎束得紧紧的,一头秀发扎了个马尾辫垂在脑后,显得英姿飒爽。
“莫扰百姓。”冯云山摆摆手,马车继续蜗行。
前方忽然传来铜锣声,一队“童子兵”扛着天历三年式步枪从金龙城的方向列队而来,一边前进,一边唱着太平天国的国歌《男儿当自强》。
这些少年兵虽然也号称“童子兵”,但并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贫儿,而是太平天国的勋贵之子,他们的身份也不是天国的普通一兵,而是少年军校的学员。
少年军校相当于军事中学,大量招收勋贵子弟,是为更高级的陆海军军官学堂输送优秀生源的学堂——陆海军军官学堂也可以通过太平天国的高考考进去,不过难度极高,而少年军校的学生则比较容易考上。即便考不上,还能从士官干起,还是有机会上升的。
而这样的前程对于那些从小听着父辈英雄事迹长大的天国二代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毕竟现在还是天历十三年,不是天历一百三十年。
哪怕天国二代中的头号“顽主”豫王胡万胜,那也是陆军军官学校三期和陆大一期的毕业生。
“豫王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冯云山突然开口。
胡万胜一激灵:“回南王,虚岁二十六。”
“你爹是你在陆军学堂上二年级那年走的”冯云山叹了口气,“他咽气前攥着我的手,说‘万胜要成栋梁’。”
胡万胜喉头一哽。他记得天历六年,父亲胡以晃病重时,将他叫到床前,亲手将豫王的印信交到他手里,又拉着冯云山的手,说:“南王,犬子愚钝,望多加照拂。”那时冯云山只是点头,说:“胡兄放心,万胜与秀英同年,我视如己出。”
如今七年过去,胡万胜袭了王爵,在天国陆军中服役一年后又读了陆军大学堂一期,跟着罗吴王请来的法兰西洋兄弟学过拿破仑的兵学,还听石达开和陈玉成讲过最新的陆军军学,本该是天国的栋梁,却整日里在秦淮河上厮混,实在愧对父亲临终所托。
“罗吴王请的法兰西洋教习,说你战术课考第一,我们都觉得你将是又一个石翼王。”冯云山言语中有些失望,“可如今呢?秦淮河上最大的画舫就是你的”
马车驶入了戒备森严的金龙城——这里原是明朝的皇城,清朝的满城,后来又被洪秀全占了去修建了他自己的皇城“金龙城”,再后来金龙城又被罗耀国改造成了天京的行政中心。
“南王教训的是……”胡万胜额角渗汗,眼眶中泪珠晃动,“今天我就去向罗吴王请战,去西北和石翼王一起打仗。”
“西北的仗是假的。”冯云山突然压低嗓音,“罗吴王和李鸿章有默契,送他出伊犁,让他去中亚占一大块土地当咱们天国和俄罗斯帝国之间的缓冲。你真想建功,得去欧罗巴。”
胡万胜愣住。他想起陆军大学堂的沙盘——普鲁士铁灰色方阵、法兰西红色骑兵,石达开当时就拿教鞭指着四分五裂的欧洲地图说维也纳体系已经崩溃,欧陆必有大战!
“卡尔天师在伦敦著书立说,信徒遍天下。”冯云山从袖中抽出一卷《东行漫记》的译本,递给了胡万胜,“罗吴王说,法兰西若能变成赤旗的海洋,那我太平天国将有登顶世界之巅的机会!”
马车猛地颠簸,冯秀英掀帘探头:“义父,吴王府到了。”
冯云山却按住胡万胜肩膀:“秀英与你同年,女营里练得枪炮马术,独缺个能托付的。”他眼底忽浮起对晚辈的期待,“你若不嫌她不爱红妆爱武装,让她当你的二王娘,你们一起去欧洲走一趟如何?”
胡万胜如遭雷击。他偷眼望去,冯秀英正持缰立于石狮旁,晨风掀起她灰布军装下摆,露出长筒牛皮靴——靴筒还插着把匕首。
总理府最深处的竹园里,罗耀国正站在葡萄架下听着蝉鸣。
“老师,南王和豫王到了。”马宝才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
这个矮小的汉子依旧穿件褪色蓝布长袍,不修边幅,头上只用一帕青巾包住发髻,看上去就像个农夫而不是太平天国的高官。
在道州追随罗耀国的十二个门徒之中,就属他最不忘本了,一直都是艰苦朴素的模样。而且他的艰苦朴素也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不贪——他是什么人呢?十二门徒之一,是罗耀国麾下核心团体的一员,是海军部尚书王琰,副总参谋长朱八的师弟,张宝的师兄。极受罗耀国倚重,如果想要捞一点,罗耀国会给他合法拿钱的机会——罗耀国可是个很好的老师和上司!
可他偏偏不要!
除了不要钱,他也不好色.这点比他老师罗耀国都强,简直是个道德圣人!
此外,他还一直站在贫苦农人一边,负责过好几个省的分田分地,如今已经做到了全国农会的总会长。俨然已经超过海军部尚书王琰,副总参谋长朱八,成了罗耀国最信任的门徒。
可惜他的年纪比罗耀国小不了几岁,要不然都能当上接班人.
罗耀国转过身,朝着冯云山、胡万胜招了招手:“三哥,小豫王快进来,进屋说屋子里凉快。”
屋子里摆着降温用的冰块,的确比外面凉快了许多。
罗耀国抖开张泛黄的世界地图铺在石桌上,手指点在伦敦:“卡尔天师来信了,他准备和弗里德里希天师还有其他一些欧洲工人领袖一起成立国际工人协会,还邀请了大同会。”
马宝才从怀里掏出本线装册子,封皮写着《大同会欧行纪要》:“欧罗巴那边的人对咱们的均田分地和建立圣库经营的工厂还有身股不二制非常感兴趣。”
“小豫王可愿走一趟?”罗耀国突然抬头,望着小了自己差不多十岁的胡万胜:“宝才需要个懂兵法的人——欧陆将有大变,他们缺枪炮,更缺会打仗的教官。”
冯云山轻咳一声。胡万胜知道这是罗耀国、冯云山给自己的唯一一个机会——一个赢得他们信任,从而进入诸王会议,成为未来太平天国核心的机会。
“我去!”胡万胜一个立正,向罗耀国行了一个军礼,目光火热,“总理,万胜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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