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子时三刻，只见飞燕手里拿着几卷东西，步履匆匆地来到了玉真子的房门。
“师父，徒儿来了。”她轻声敲了一下门。
“是飞燕么，进来吧。”
进门之后，飞燕见师父正坐在房中闭目养神，于是轻声说道：“师父，你要徒儿做的乐曲，徒儿都已经作好了。”
这时玉真子睁开眼来，望着飞燕，第一句话就是：“飞燕，你再来迟一刻钟，你的那些乐曲就算是作好了都没用。”
飞燕低头道：“徒儿明白。”
玉真子道：“拿过来吧，让我瞧瞧你都作了些什么。”
飞燕见言，忙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几卷曲谱都递给了玉真子，然后又退到了一旁。
玉真子翻开了其中的一卷，细细地看着，看完了一卷又打开另一卷，就这样一直地看着，没有说话，时而摇头皱眉，时而又点头微笑，弄得一旁的飞燕无比的忐忑不安神色紧张。
良久之后，玉真子终于放下了手中所有的曲谱，把目光朝飞燕望了过去：“飞燕，你写的这几首曲子，乍看之下，好像还不错，但仔细推敲之后，却问题多多。”
飞燕疑道：“问题多多？师父，这几首曲子，徒儿全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不知有何问题？”
玉真子一声冷笑道：“全是按照我的意思？飞燕，你真的全都按照了我的意思去做？”
飞燕被玉真子问得心里发虚，竟一时不能回答。
玉真子淡淡道：“你要是真的全按照我的意思去做的话，你的这几首曲子或许就没什么问题了。”她看了一眼飞燕，又道：“你可知你的问题在哪？”
飞燕摇头道：“徒儿…不知，还望师父明示。”
玉真子道：“飞燕，我问你，我要你做的可是角调式的曲子？”
飞燕道：“是的。”
玉真子又问：“那你可记得什么是角调式？”
飞燕道：“徒儿记得，是以角音为主音的五声调式。”
玉真子缓缓道：“既然你记得，那你就应该明白，在任何一个调式中，主音、属音以及下属音，都是五声调式中的骨干音，居于主要地位，其中的主音又是重中之重，居于五音之首，处于核心地位，决定着整首曲子的调性以及情感变化。因此在角调式中，角音是主音，居于最主要的地位，至于其他的几个音嘛，飞燕，我问你，你可知哪个是属音，哪个是下属音？”
飞燕略一沉吟，说道：“徒儿记得，师父说过，在五声调式中，距离主音的第三个音为下属音，距离主音的第四个音为属音，而在角调式中，五音又是按角、徵、羽、宫、商这个顺序排列，但因为角调式中是没有属音的，因此可以判断，距离角音的第三个音羽音为下属音，师父，徒儿说的对吗？”
玉真子嗯了一声，点头道：“很好，这说明你记得很牢。”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一变：“你既然记得这一点，可为何你作的这些角调式的曲子，使用宮音的频率比使用羽音的还要多？”
“师父，徒儿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让曲子的旋律进行得流畅一点而已。”
“流畅？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简直就是喧宾夺主，本来是没有属音的调式，你却将其当成了是有属音的调式来处理。”
飞燕一听一脸疑惑道：“师父，徒儿不明。”
玉真子哦了一声，问：“你有何不明？”
“虽说徒儿一时疏忽，过多地使用了宮音，但仅仅只是如此的话，还不至于影响到整首曲子吧。”
玉真子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你认为是影响还是不影响？”
“这…徒儿不知。”飞燕低头不语。
玉真子看了她一眼，忽然正色道：“飞燕，我跟你说过，在五声调式中，每一个音都是不可或缺的，都有它的地位和作用，同时每一个音都不是独立的，都在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另外几个音，所以你想想，一旦你将在角调式中不是属音的宮音当成了属音来处理，无疑将影响到作为主音的角音，以及作为下属音的羽音，而这两个音，偏偏又是整个角调式中的两个骨干音，起到最为关键的决定调性以及稳定调式的作用。所以飞燕，你在作曲子的时候，以为弄错了这么一个音以及这么一层关系无关紧要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无疑将会影响到整首曲子的调性和稳定，从而有可能使得曲子变得极不和谐，而最终成为了一首噪音而不是乐曲，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飞燕闻之一怔，几乎反应不过来，见玉真子正目光狐疑地看着自己，随即忙连连点头道：“师父教诲的是，徒儿记住了。”
玉真子嗯了一声，又道：“飞燕，你作的那几首曲子，其实还有个很大的问题，不知你可有知晓？”
飞燕一听心下又气又惊，暗想自己辛辛苦苦作的曲子还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在玉真子面前，她又始终不敢直言顶撞，于是只好试探着问：“徒儿愚钝，不知师父说的很大的问题，究竟指的是什么？”
只见玉真子道：“难道你没发现，你作的这几首曲子，平淡无奇，流于表面，缺少深层次的情绪变化么？你可记得，我要你写的是反映何种情绪的曲子？”
飞燕道：“徒儿记得，是怒情绪的曲子。”
“那你可知，五音之中，何音主怒？”
“回师父，是角音主怒，宮音主思，商音主悲，徵音主喜，羽音主恐。”
“既然你都记得，却为何不懂得如何有效地将这五音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所主之情绪搭配起来，营造出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变化？”
“师父。”飞燕忽然辩解道：“徒儿觉得，徒儿所作的这几首曲子，都已经依照你的意思，很好地反映出了关于怒的情绪，徒儿不明白，师父为何还是不满意。”
“不错，你的曲子确实反映出了一种怒的情绪，这是因为你在你的这几首曲子中都千篇一律毫无节制地使用了大量的角音，几乎到了滥用的地步，而角音又代表怒，所以你觉得你的曲子能反映出怒的情绪，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奇怪，倘若不能反映出，那才叫奇怪。”
玉真子看了一眼飞燕，又道：“问题是一首曲子不能仅有一种情绪，而是理应以一种情绪为主，另外再掺杂进各种情绪，形成复杂微妙的情绪变化。比如我要你作的这几首曲子，你便可以怒为主，另外再加进一些别的情绪，比如思，形成且怒且思，怒极生思的情绪，又比如可以加进喜的情绪，形成先喜后怒甚至怒极反喜的情绪变化等等。总的来说，仅有一种情绪的话那就太单调枯燥了，很容易让人厌烦，也很难打动听者，从而引起听者情感上的共鸣，而引起听者情感上的共鸣，又是我们幻音术最主要的一种表现手法，倘若你的幻音单调枯燥，无法打动听者，引起他情感上的共鸣，试问你又如何令其产生幻觉？”
飞燕听了不禁点头：“原来如此…”
玉真子见她一副似已有所顿悟的样子，她也知道飞燕是个心思敏捷头脑灵活的人，一点即明，无需再费口舌，于是微微一笑：“好了，飞燕，师父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可有问题要问？倘若没有，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房歇息吧。”说着似乎就要下逐客令。
飞燕见状，于是忙道：“师父，有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徒儿良久，不知该不该问？”
玉真子哦了一声，转过身来，望着飞燕，淡淡道：“既有疑问，为何不问？说。”
飞燕于是道：“师父，徒儿想问，为何我们三大幻术中的幻瞳术和幻香术只有女子能学，而男子就不行？”
玉真子望着飞燕，狐疑道：“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
飞燕道：“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关于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对华莲讲过一次了，她没告诉你么？”
“没有。”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也知道，我们的幻术主攻人的七情六欲，按表现手法一共分为幻瞳术、幻音术和幻香术三种，其中幻瞳术又称为魅惑之术，是借由幻术师的眼神来释放幻术，而幻香术也称之为魅香之术，是借由特制的香味结合人的体香来释放幻术，这两种幻术都是以制造色相为主的色相之术。”
“色相之术？师父，为何色相之术？”
“主攻色欲之念的即为色相之术。”
“色欲之念？”
“不错，男人的色欲之念，我忘了告诉你，其实幻瞳术和幻香术就是用来对付男人的，对女人几乎无效。”
“有这等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女子能学，而男子就不行？”
“不错，因为只有女子才能发挥这两种幻术中的潜在威力。”看了一下飞燕，又道：“不过幻音术就不同了，不单男女皆可修习，而且，不管是对付男人，还是对付女人，幻音术都一样有效。”
“师父，为何幻瞳术和幻香术都只对男人有效，而幻音术却对男女都有效？徒儿不明。”
“飞燕，我不是跟你说过，音主情，色主欲么，须知幻音术是情志之术，主攻人的七情，所谓人皆有情，闻音而动，动之以情，即是如此。其实幻音术不仅男女有效，而且对女人的效果还特别的好。”
“对女人的效果特别的好？这是为何？”
玉真子看了飞燕一眼，微微一笑：“因为女子历来皆为善感之人，其情易动，其感易发，所以用主攻情念的幻音术来对付女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一点，你要记住。”
飞燕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玉真子道：“飞燕，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飞燕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师父。”
“好，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房歇息吧。”
“是，师父，徒儿告退。”
说着飞燕转身出门，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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