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海居 > 其他小说 > 西山人家 > 第三章 尴尬人的尴尬 4
    4.刘志看见田秀淑手里拿着要粮食的纸条子,便又想起癞头癞脑的何景。何景和自己一样,也是没有了老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何景的老婆死于月子病。那厮对夫妻生活没有节制,更不懂得心疼怜惜自己的女人。老婆月子里,他一味胡来,仍要和老婆行那个事,还有个名目,叫什么“柳树盘根”,结果害得老婆得了月子病死了。
    大概是境况相似,多少有点同病相怜,刘志同情何景,相信何景的话,换粮食条子时,赵大新刁难他。他又一往回想,赵大新能不刁难你?说不定是你换粮食条子去的不是时候,搅了人家年轻人的好事……
    他寻思着赵大新这会儿一定在小队会计室。心想,去找赵大新谈谈话。今后对待何景这种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要将就一点,善待他们。尽量让他们在街面上少生些事非,给社会多赢得一些和谐和安定。这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职责。
    小队会计室在西道口路南第一个小院里。小院面积不大,独门独院。三间南房,两间做会计室,一间单拉门,生产队的小库房;两间西房的住户搬走了。也是老婆得月子病死的。女人啊女人,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小院里鸦雀无声。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还照不到这里,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刘志猫似的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见会计室的两扇板门紧闭着,扣吊没有上锁,他断定里面有人。不想惊动,于是连呼吸也想停住。他寻思,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一块总会有点什么事儿。最初来这儿的想法是高尚的,这会儿一种卑鄙的欲望让他的思想拐了个弯儿,变得龌龊。他想看看二人到底会不会干那种事情。这会儿院子安静得陷入一种神秘的境界,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响声。他把心提到嗓子眼儿。越是这样,他的那个邪念变得越强大。
    他移步到屋檐下,掩身于板门前。耳朵贴着门板屏住呼吸谛听。
    里面没有说话的声音,只听到扑通扑通沉闷地响。像是在摔什么笨重的东西,仔细听来,却又不像。再一仔细分辨,咕咚咕咚!他心说,奇了怪了。屋里的人干什么呢?!
    他用一根无名指蘸了嘴里的口水,将板门旁边的窗户纸打湿,想划一道裂缝窥探。忽然街上有人喊,老刘,工商所来人找你。意外的喊叫让他有些惊慌,他转身朝院子门口那人摆摆手,示意不要再喊;然后他蹑手蹑脚从院子里退出来。跟着那人去了大队部。
    他到了大队部,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哪个门口,找好几个门口才找到工商所来的同志。工商所的两名同志是来调查一桩投机倒把的案子。
    三人到会议室,在长方形的桌子前坐定,寒喧几句后便切入正题。
    老刘,听说过一个姓许的人吗?他经常到咱们村白灰窑拉白灰。
    河北涿县的老许,知道知道。他从咱们这边拉白灰到涿县去卖,然后再从涿县集上给白灰窑上的工人捎老棒子、白薯干、萝卜干什么的。是是。
    倒买倒卖,从中赚钱,投机倒把。
    刘志眯着眼睛微笑,话是这么说,老百姓愿意让他赚。省得自己去买,大老远的。是是。
    工商所的两个同志不约而同地皱一下眉头,眼神里流露着几分愠怒。刘志对这起投机倒把的案子持这样一种态度,显然他们是十分不满意的。一个工商同志还用眼睛瞥了刘志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工商同志对刘志说,你带我们去白灰窑,找几个工人落实一下情况,好做为定案的材料。
    刘志说,落实不了。去也白去,谁也不会对给自己帮忙的人倒打一耙。是是。谁能那么做?!是是。
    两双眼睛对峙一双眼睛,一边是严肃和愤懑,一边是不屑和滑稽。双方莫名其妙地暗暗绞上劲。虽然不是剑拔弩张,连空气都变得凝固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工商同志对刘志说,老刘,今天就到这儿,我们回去向领导汇报一下情况。如果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我们还会来找你。也希望你能协助我们做好工作。
    如果需要,我会的,一定会的。是是。
    刘志送走工商所的同志后,又想起小队会计室的事情。刚才一定暴露了。他围着会议室的桌子转来转去,心里烦,一副焦躁的神情描绘出他不尽的懊恼。赵大新和魏淑贞要恨自己的,要骂自己的。得罪了两个年轻人,得不偿失。本来想找个乐子,开开心,结果是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他郁郁寡欢,眼睛里喷出幽幽的蓝火。这档子事儿,怎么想都是让人恶心的事儿。自己和赵大新低头不见抬头见,天天见面,该有多难堪。
    他想到一会儿要去何桂花那里看儿子,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何她?他问自己。像学生作业遇到难题,一时没有答案。告诉她,用意是什么,说赵大新不好;她会怎么想?别又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还是算了吧!
    他无可奈何地去了何桂花家。一进屋里,见何桂花正在灶台前给孩子准备吃食。棒子糁儿粥锅在煤火上咕嘟着,粥锅里牛乳一般乳白色的粥沫儿向上翻着气泡。她把锅里的粥沫撇出来,盛在碗里,(在何桂花看来,这粥沫儿是棒子糁儿熬出来的油,有营养。)然后放上一些代乳粉,放上一点白糖,再对上一点凉开水,粘稠稠的小半碗,准备喂孩子。他见何桂花如此精心,很是感动。一个没有生养过的女人,伺候起孩子来,如此的细心和耐心,他的眼窝子又一次湿润了。
    他站在炕边,伏下身仔细端详孩子。孩子仰面躺着,用旧布改成的小棉裤小棉袄包裹着身子,腰间系了一条花布尖拼成的屁帘子,里面挂了软软的绒布里子。头上一顶蓝布瓜皮帽,小脸圆嘟嘟的,畅亮着稚嫩的红润润的笑纹,手脚四下乱动,活像一只打仰壳的小乌龟。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不吃奶的孩子竞能够长得这么壮?。
    小三儿要吃饭饭了。何桂花爬上炕,把小三儿抱到怀里,一勺接一勺地喂着流食,孩子香香地吃着。
    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一个人烦闷的时候,还在盘算把孩子送人,这会儿,又完全没有了那个念头。多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送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何桂花笑眯眯地对小孩子说,小三儿,给你爸爸乐一个,乐完了,咱们再吃。那孩子应和了何桂花的要求,冲着刘志咧开小嘴乐了。
    小家伙儿一嘴接一嘴地吸吮着递到嘴边的小勺,红红的嘴唇像一颗樱桃,发出吱吱吱悦耳的声音,吃得很香。看着这情景,这刘志不免心里又生出一番感慨。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妈,却是一天也没有受委屈,还养得洋娃娃般的壮实,多亏何桂花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怎么报答人家哟?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志把报答和小队会计室发生的事情硬是扯到一块,用小三儿引出赵大新的话题。他对何桂花说,你瞧,我们家的小三儿把你给累着了,弄得你有正事都顾不上,真是对不住你。
    何桂花说,你说什么呢?我能有个什么正事?
    刘志说,你瞧,赵大新给你过继了,也二十出头了,该给说媳妇了,这还不是你的正事么?你都顾不上,还不是因为小三儿把你给忙的么?
    何桂花说,赵大新说媳妇的事儿,我早就说过,由他爹妈给张罗,要不他自己搞,我就管出钱。
    刘志说,你也别就只管出钱,如果有合适的姑娘就赶紧给张罗着。是是,这个小伙子呀,到岁数了,该给说媳妇就给说媳妇,是是,不给说媳妇就怕是生出别的什么事情来。是是,就跟那牛啊羊啊似的,它闹槽子。是是。他婆婆妈妈的,生怕何桂花听不出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何桂花手中的小勺不由得悬在半空中,她小心翼翼地问刘志,兄弟,你发现大新什么事儿啦?她怕赵大新有欺负女孩儿的事儿。倘是出现这类事情,让她在村里可怎么抬得起头。
    刘志说,嫂子,咱俩不戒心地说,刚才,我去小队会计室,没进屋,是是。大新和会计魏淑珍俩人在屋里,就听里边咕咚咕咚响,当然,我什么也没看见。是是。男女双方乐意,是个作风问题,是是,女方一翻脸,就是**。是是。我是担心人家姑娘翻脸,说是**她,是是,这不就把大新给毁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呢?是是。
    何桂花半晌不说话,心想,这事还是让自己给猜中了。她又慢慢地喂起孩子来。她边喂孩子边想,刘志说的还真是个事儿。先前自己的那个的想法看来肯定是不对。真要是像刘志说的那样,赵大新出了什么事儿,就得去蹲大狱,都知道他给自己过继。那时候,自己的脸往那里搁?她现在才真的意识到给赵大新张罗媳妇已经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她想了一下,然后对刘志说,兄弟,大新的这个事儿,你要是能给帮个忙你就给帮个忙,事成之后,嫂子会谢你。
    刘志急忙说,嫂子,瞧你这是怎么的说呢?我要是能帮你做点什么事儿,你还说要谢我,你帮我伺候小三儿,我该怎么谢你?
    何桂花说,往后你不要老是把小三儿的事儿挂在嘴边上,我伺候小三儿,我愿意,我喜欢小孩儿。我喜欢小三儿。咱们说别的事儿就说别的事儿,不要再把我伺候小三儿的事连起来。何桂花的脸色显得有些严肃。她不愿意把真正的友情看成是一种交易。她非常珍惜刘志和她的亡夫赵月生的友情。
    刘志看出何桂花的心思。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合适,心里几分后悔。也算是让自己向她认个错吧,或者说是安抚一下她,他认真地对她说,嫂子,大新这个事,我一定搁在心上,回头我托个人给大新介绍一个。是是。
    何桂花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她对刘志说,这件事那就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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