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雁山论策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既然已经成为李乘风的弟子，老李自然不会客气。来的这些人都是当今大燕最顶层的贵族子弟，太子作为大燕帝国的未来的继承人自不必说，那些长子嫡孙们自小都是作为各家未来家主进行培养的，是整个家族未来的希望。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国强才能家兴。这个道理各家都是明白的。家族的教育很严苛，甚至到达了变态的地步。龙兴云作为当朝太子气度仪表自不必说，学问谋略也是从小就开始接受教育。燕太祖曾留有遗诏“自古储君立嫡长，为大燕百年计，嫡长失德不继者，废，立贤。”隆盛帝当时风华正茂，兄弟都比他小很多，加上素有贤名，众臣拥戴，又是燕武帝当着众臣的面传位给他，所以名正言顺帝位稳固。龙兴云却不同，除了嫡亲的弟弟龙兴元外，他还有三个年虽相差不多的弟弟，皇权的争夺历朝历代都是残酷的，尽管隆盛帝偏向于龙兴元，对他也是着力栽培。但一日不继承大统，那些兄弟们就一日不会死心。自从龙兴云立为太子后，表面上那些兄弟们恭顺礼敬，暗地里放冷箭、使绊子的情况也不少。龙兴云从小就处在风口浪尖、权利暗战之中，心机智谋早早的就接受了锻炼，大燕皇族从根本上讲也是将门出身，龙兴云从小习武骑得烈马，开得强弓，虽比不上司马长风、黄埔少阳、凌统、龙仁杰等人的勇猛，却也算是知兵之人。当然，太子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更加偏重于治国理政、战略指挥和谋划。司马长风做为辅国大将军、太子太傅司马炎的长子，为人有些孤傲，自律性极强。有一回和太子等人饮酒作乐，喝得酩酊大醉的情况下，仍然仪表不乱，举止得当。这样的人若是统帅一支军队，绝对会带出一支军纪森严的强军，司马长风也会是一个大局观念很强的战略执行者，但过于稳重，缺少进攻性。黄埔少阳精于算计，在后勤供应、装备训练方面有独到之处，适合训练新军，保障大军的供应。凌统果敢勇猛、胆略过人，战术指挥上有过人之处。适合指挥一支部队充当大军先锋。龙仁杰做为中山王世子，在皇族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少年英杰，将来能够担当一方统兵大将。针对他们的特点，老李老陈仔细研究了方案，开始实施教学计划。
其实很简单，年青人思想活跃，思路敏捷，老李的做法就是改变过去的教学方式，不采取一味的灌输前人总结的经验和理论的方法，而是采用启发式的教学。提出具体问题，所有弟子畅所欲言，以点带面。之后老李老陈总结评价。这帮贵族子弟家学渊源，起点本身就高，所思所想，眼界自然是不比一般。只是不了解民间具体的情况，大部分的想法比较脱离实际。在一次授课时，老李提出如何解决大燕优良战马不足这个问题让大家讨论，司马长风提出应当在全国推行马政，硬性规定每户农家必须养马一匹，养出合格战马可减免赋税。但是他没考虑到优良马种从何而来，百姓养马的负担有多大。百姓养牛可以耕种土地，马却不行。合格的战马需要每日喂食精饲料，耕牛却不必这样，战马还需要宽阔的场地练习奔驰，农家有的都是作为耕种的土地，如果改为供战马奔跑的场地，粮食必定减产，这是以农耕为主的大燕百姓不愿意做的。老李对司马长风的提议作出了深刻的点评，所有人都觉得在全国推行马政有点想当然了。燕翔给出的答案是：“因地制宜，以国家建立马场为主。选择不适于耕种的土地集中资源，培育优良战马。”至于如何解决马种的问题，燕翔的答案是“抢”。到北戎去抢。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大燕高层盛行儒家思想，自诩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抢夺之事在他们看来是野蛮的北虏才干的事。如今燕翔提出抢马的办法立刻受到贵族子弟们的反对。在这个时代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地位差距很大，虽然都是老李的弟子，但贵族子弟还是看不起白丁出身的燕翔三人。太子龙兴云也暗暗摇头。不过老李却很感兴趣，让燕翔把自家的想法仔细说出来。燕翔非常沉着站起身坦然说道：“师尊，各位学弟。养马一事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首先，请问我大燕为何要实行马政？”
“自然是缺少战马，北戎每年进贡的河套马都是阉割过的，无法作为**使用，燕师兄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司马长风接口说道。
“这个我自然清楚，我要问的是，如在全国实行马政，就能培养出比河套马还好或者至少不差的战马吗？”燕翔追问道。
“这个，想必是不能的。”尽管不愿意，司马长风还是如实回答。
“师尊在讲述国史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的周边不仅只有一个北戎，在西方还有很多国家，只是路途遥远，北戎强大后，联系这些国家的道路受阻，我们无法得知那些国家有没有更好的战马，就目前而言，抢是唯一的办法。我说的抢不单纯是抢战马，还要抢更多的东西。”
“燕师兄请详细讲来，我等愿闻其详。”太子龙兴云感兴趣了。
“纵观我中原有史以来，屡屡被北虏进犯，不知各位学弟注意没有，历次进犯都是北虏先行进攻中原。即便有前秦狼山大捷，但是十余年之后北虏再次兵强马壮，又犯中原。这是为何？”
“北虏依托草原，依仗马快，打不过就逃，然后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太子答道。
“不错，北虏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居无定所，而草原辽阔平坦，适合骑兵进退，却不利于防守。前秦与我大燕历次北伐之后，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立防线，可是仍然被屡屡攻破，所以说防线再坚固也有薄弱之处，消极的防御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境地。秦三世之所以取得狼山大捷，燕翔认为，其功不在于狼山大捷一役，而在于之前的十次北伐，这十次北伐虽没有彻底解决北虏之患，但却一次次消弱了北虏积蓄的力量。为狼山大捷创造了条件，秦三世三年一北伐，虽然耗费了巨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但这十次北伐期间，北虏范边越来越少，史书记载狼山大捷前的几年北虏几乎没有范边。这说明这十次北伐，有效地消耗了北虏的有生力量，压缩了北虏的战略空间，十次北伐皆是我中原主动进攻，所以，燕翔以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最好的北虏是死了的北虏。北虏从弱小大强大，到现在能够与我大燕分庭抗礼，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采用的是避实就虚，打扰结合、积极进攻的方法。师尊曾经说过，北虏战法就是：四面骚扰，优势突破，集小胜为大胜。有利就打，无利就走。这是草原狼捕猎的方式，反观我中原，只重防御，被打疼了打惨了才会组织反击，坐等北虏实力不断壮大。要知道狼始终是要吃羊的，只有消灭饿狼才会保住羊群。所以，燕翔以为我大燕应当效仿秦三世，以攻为守，主动寻找战机，逐渐削弱北虏实力，最后实施战略决战，毕其功于一役。”
“小翔，你说的都对，可是如今大燕国力虽然增长很快，但是与前秦鼎盛时期相比差距太大，加上前秦后期中原内乱，人口消亡过重，虽经太祖和陛下多年经营，仍然达不到秦三世时期的一半，我们如何组织十次北伐？”太子听明白了，对燕翔的称呼已经变得亲切了。
“的确，我们现在还不能像秦三世那样组织十次北伐，但是我们可以学习北虏，学习北虏的作战方式小规模、多批次、大纵深的对草原展开进攻，集小胜为大胜，不断削弱北虏实力，夺取有利于我大燕的战略物资，减少我大燕边防压力，避免边州百姓的损失。通过这些小规模进攻增强我大燕骑兵的战力，锻炼大燕骑兵基层军官的指挥能力。为今后北伐的胜利奠定基础。”
“好，小翔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凭什么只许北虏攻我大燕，同样的办法我们也可以用。”龙兴云很激动，跳了起来冲着一帮学弟张牙舞爪的说道。
“我大燕是猛虎是蛟龙，不是那软弱的绵羊，北虏可以做的我们也可以。草原之大，天高地阔，我大燕的骑兵一样可以来去如风，我们比北虏还有优势，可以依托边境防线，后勤补充不用担心，还可以步骑配合，骑兵四处侵略，步兵组阵作为后援，抢夺北虏的牛羊战马人口牧场总之一切可以壮大我们削弱方的物资我们都要。对付饿狼就要比饿狼更凶狠。我大燕是礼仪之邦，仁爱没有错。但是，仁爱是给我大燕百姓的，是给那些真心归附大燕，值得大燕给予仁爱的人的。对豺狼只有刀枪，只有残酷的征伐。小翔，你说的太对了，你是怎么想到的呀，哈哈哈。”看着上蹿下跳，口水四溅，激动的忘记礼仪的太子殿下，赵无极赶紧拉住太子请他坐下，伸出双手向着因为燕翔一席话变得热血沸腾、双眼发绿的众位同学示意安静。然后向燕翔深施一礼。
“燕师兄一席话，无忌顿开茅塞，师兄从马政一点以窥全貌，追根溯源解我等困惑，无忌深感钦佩。无忌在想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方法作为辅助，例如贿赂部族首领购买优良马种、派遣奸细扮作商人进入草原刺探情报，刺杀北戎重要将领和部族首领，扶持北戎内部亲大燕的势力，支持弱小被欺压的部族从而分化瓦解北戎，使其不战自乱？”
“当然可以，只要是能够削弱北戎的方法，我们都可以采用。无忌兄刚才提到的派奸细进入草原此计甚妙，燕翔以为还应派兽医进入草原。北戎是游牧民族，牛羊就是他们的食物、衣衫和财富，兽医是北戎极为缺少的，非常容易被各部族接受，而且兽医可以治疗病症同样也可以让牛羊骏马染上瘟疫，这也是削弱北戎的好办法。”
“对对，太对了。”赵无忌也很激动。此时韩松涛站起身说道：“无忌想的周到，燕兄补充的很好，松涛以为具体执行时还需仔细推敲，例如对北戎贸易时盐铁粮食还需加强控制，最好国家专售，而那些丝绸锦缎，瓷器珠宝首饰可以敞开供应，北戎生产不了这些奢侈品，只能向我大燕交换，前期可以白送给那些部族首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他们用惯了这些奢侈品，在不想用别的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提出要他们用战马等物资交换这些诶奢侈品，从而减少北虏战略物资储备，养成北虏追求奢侈生活的风气，消磨他们的彪悍之气。还有我们可以把富余的粮食酿酒用来和草原交换牛羊战马，草原上苦寒，烈酒定会让北戎人喜欢，等到他们离不开烈酒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想要什么就换什么，就算把他们的女人都换过来估计也行。”
“哈哈哈”
“不错，北戎对女人不看重，普通北戎牧民甚者会拿老婆抵债，你这个办法很可行。”太子不住点头称赞。
多年后龙兴云登基称帝后任命赵无忌就任大燕中书令，成为大燕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之一。被人称为“无忌阳谋安天下”。与他并驾齐驱的就是现在坐在他旁边的韩松涛，接任的是赵无忌他爹宋国公赵延陵的尚书省左仆射之职，被人称为“松涛妙算定乾坤”。两人成为龙兴云时代的两大名相，由此也可以看出赵无忌擅长谋划制定策略，韩松涛善于执行统筹安排。
“太子，各位兄长说的不错。还有一点需要仔细考虑。北戎骑兵彪悍勇猛，原因在于他们生存环境恶劣，孩童妇孺均能骑马开弓，这因为他们从小就骑马打猎、放牧造成的，所以北戎男子天生就是合格的骑兵。反观我大燕则不同，大燕以农耕为主，百姓从小很少接触战马，更不要说精于骑射。这种情况在北方边州就好很多。所以燕翔以为今后大燕骑兵应以边州子弟为主，应当建立一支少年骑军，做为大燕骑军的后备和补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量对策。老李老陈即是兴奋又是惊叹，又有些惭愧。兴奋的是弟子们虽然说的并不全面，大局上还有欠缺，但是在燕翔的引领下立刻都学会了抓住重点，追根溯源，力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就事论事，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惊叹的是，年轻人一但提高了眼光层次，思想上的闪光点层出不穷，尽管还很稚嫩，但是方向已经走对了。惭愧的是自己的思想长期被局限在固定的模式里，弟子们所说的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两人不住的点头，唏嘘不已。吴三却带着几个人不停的记录这，这些都是要奏报给隆盛帝的。
待众人商量的差不多了，老李老陈站起来，击掌称赞，逐一点评之后老李在吴三推过来的一块涂成黑色的大木板上用一只石灰做成的长条样的东西写下四个大字“国战真谛”，开始结合弟子们的讨论，讲述战争的起源、目的、手段方式和方法，战争给国家带来的是什么，老李结合历史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弟子们听得极为认真，不停地记笔记，不停地发问。这堂课一直讲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方才下课，老师与弟子都还余兴未尽，吃饭的时候还在不停的讨论着。
几日后，由吴三记录整理，老李老陈加以批注的授课记录摆在隆盛帝面前，隆盛帝一边看，一边不住称赞。当看到燕翔所说的“要知道狼始终是要吃羊的，只有消灭饿狼才会保住羊群。所以，燕翔以为我大燕应当效仿秦三世，以攻为守，主动寻找战机，逐渐削弱北虏实力，最后实施战略决战，毕其功于一役。”这句话时，隆盛帝拍案大赞。好、好想法、好魄力、好胆气。要知道隆盛帝也和老李他们一样思想被禁锢住了，这里面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一是过多的被前人的经验左右；二是作为帝王需要平衡的事情太多，一场战役靡费过重，如达不到预期目标，会给国家、军队、百姓甚至帝王的威严带来很大的损失，所以不可不慎重。但是燕翔的想法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隆盛帝瞬间就明白了，对呀，北虏能用的办法大燕为什么就不可以用呢。当隆盛帝看到太子说的“我大燕是猛虎是蛟龙，不是那软弱的绵羊，北虏可以做的我们也可以。草原之大，天高地阔，我大燕的骑兵一样可以来去如风，我们比北虏还有优势，可以依托边境防线，后勤补充不用担心，还可以步骑配合，骑兵四处侵略，步兵组阵作为后援，抢夺北虏的牛羊战马人口牧场总之一切可以壮大我们削弱方的物资我们都要。对付饿狼就要比饿狼更凶狠。我大燕是礼仪之邦，仁爱没有错。但是，仁爱是给我大燕百姓的，是给那些真心归附大燕，值得大燕给予仁爱的人的。对豺狼只有刀枪，只有残酷的征伐。”这些话后，哈哈大笑，隆盛帝心中高兴：“我的云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话语中的霸气显露无遗，这是作为一位帝王，一位不甘心于守护祖宗家业，想要开疆拓土，成就一番盖世功业的千古帝王所必须具备的气质。”隆盛帝越看越满意，越想越兴奋，突然饱蘸笔墨，在纸上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寇可往，我亦可往。”之后把笔一扔吩咐到：“急招各部主官泰和宫议事。”
大燕隆盛十一年春，隆盛帝下旨与北戎交易盐铁粮食为国有专营，民间不得参与，违者斩立决，诛三族。另抽调骠骑军和十六卫老兵和基层军官，组建新军。兵员全部从边疆十二州十四至十八岁少年良家子弟中选取，善骑射者、燕军将士后裔、子弟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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