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喜欢蔡京泼凉水,泼的越多越好。一般来说,泼凉水的人都是心理出现问题的人,或出于嫉妒或出于愤恨或出于严重的自卑或不自信,蔡京老了,老到已经不认识自己是谁的地步了,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往往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所以叶天一决定离他远点,万一被咬到了可不好,这个时代没有狂犬疫苗。
比起蔡京,太子就平易近人多了,跟太子聊天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正旦大朝会终于散了,踏着夕阳的余晖,太子赵桓与中散大夫并肩而行,谈论着大殿上还没结束的话题……如何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得到燕云十六州。
“如今形势,三国鼎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天一分析道。
“辽金若不做鹬蚌又奈如何?”赵桓沉思道。
“金国已经变成了鹬,辽国不做河蚌都不行。”
“哦?金国为何一定是鹬呢?”
“金国乃新兴小国,要论国力与我大宋如何?”
“天壤之别。”
“与辽国呢?”
“云泥之别。”
“倘若胶着下去,最后最先失败的会是谁呢?”
“自然是金国。”
“殿下英明。形势使然,完颜阿骨打乃人中龙凤,自然明白个中道理,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金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辽国处在在宋金之间缓冲地带,必将首当其冲受到金国攻击,辽国势微,我们只需将计就计,微臣便有九成把握兵不血刃拿回石孙子送给契丹人的那片故土。”
“有何妙计,快快说来听听。”赵桓迫不及待问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话怎讲?”
“表面对金虚与委蛇,暗中往渤海增兵,官家可私下与耶律延禧谈判,辽国要是不想亡国,必定同意官家的条件,一旦时机成熟,端掉阿骨打的老窝,不仅燕云十六州唾手可得,金国亦可灰飞烟灭。”
“妙计,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毒也。”赵桓拍手大笑。
“对待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只能以毒攻毒。”叶天一心道如果你经历了靖康之变,便不会这么说了,那场噩梦,一定要让完颜家族亲自品尝一下。
告别太子,拉着三娘的纤纤玉手走在路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场滔天大祸不仅有惊无险化为无形,而且因祸得福弄了个五品的中散大夫当当,虽然是虚职,可毕竟吃的是皇粮,身后还有两个跟班,感觉美美哒。至于大宋官职的杂乱冗余以及朝廷随意封官所带来严重后果,他现在还是顾不上的。
美中不足就是扈三娘就像做了错事的小媳妇,抿着小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叶天一挑着她下巴问。
“奴家错了。”扈三娘垂头道。
“认错的话回家再讲。你没觉得大家都在看你吗?”叶天一循循善诱。
“他们在嫉妒奴家。”扈三娘慢慢神气起来。
“为什么妒忌?”
“因为奴家胸脯高。”扈三娘扬起了小脸。
“你的胸脯为什么这么高?”
“因为……皇后娘娘赏赐的宫廷大馒头让奴家揣在怀里了。”扈三娘红着脸说道。
“我就说嘛,好好的一个丘陵地带怎么就成了崇山峻岭了,原来如此。三娘啊,咱们一定要做个诚实的人,弄虚作假可不行。”叶天一叹了口气,这娘们也不知跟谁学的,开始萌发虚荣心了。
“听隔壁的钱家娘子说男人都喜欢大的高的。”扈三娘小声说着,耳朵都红了。
“别听那娘们瞎说,你家夫君就喜欢不大不小的,再说了,要想大也不难……有了孩子喂了奶自会大起来。”叶天一气哼哼说道。
“那奴家就给夫君生孩子,今晚好么?”扈三娘伏在叶天一的耳边悄声道。
女人都是妖精。女中豪杰又怎样?还是一个妖精。叶天一被扈三娘撩拨的心神不定,由于期盼时间便过的很慢,吃了饭还有好多事要干,譬如要写生平履历交于礼部备案,譬如要接待一大堆客人,纯洁如一张白纸的生平履历需要编,很是费脑子,还是先打发一下客人吧。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到了晚上沧浪居的待客厅便人满为患。先是李双儿用棍子撵着让庄严庄喜野猫这些半大小子给叶天一跪下磕头,脑袋不磕出响小棍子便往屁股上招呼,双儿说从今天起咱们可是吃皇家饭的官宦人家了,以后没有规矩可不成。
叶天一望着这群毛头小子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样子,摆摆手道咱家不兴这个,都滚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吧。
马虎兄弟也来了,随着一起来的还有野猫娘张莲儿,都是为了恭贺叶天一升迁而来,除了这个主题,闲谈之中了解到这张莲儿在张家酒肆干的极好,煎炒烹炸样样精通,现在已经升为女博士,听说这些天马豹跟这寡妇走得很近,大有给野猫当后爹的节奏。
没人喜欢别的男人给自己当爹,野猫见到马豹便攥紧了拳头。这不是好苗头,看来马豹想要娶张莲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马家兄弟在外城瓦子旁边住的那几间破茅草房,还真赶不上大户人家的茅房,张莲儿不会看好这种地方的。
叶天一心里合计,当官了嘛,没有个护院可不行,马彪马豹这兄弟两个便是为了这个工作而生的,他们不做护院那是一种浪费。马彪马豹住进来了,马虎自然也要住进来,马虎这人不错,做事认真不马虎,正好当个管家,至于扈三娘,天生就是一个数盲,让她管家?下辈子吧。
当沧浪居的管家,马彪马豹求之不得,嚷嚷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好,你看那月亮还被天狗咬了一口,老黄历怎么说的,被狗咬一口,今晚不能走,咱哥仨今晚就不走了。
刚刚安排马家兄弟在西厢房住下,蔡凉来了。
蔡凉是来哭穷的,这货哭丧着脸说道,眼看大年三十,没米没面,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叶天一问你想借多少?这货摇摇头说勋贵哪有借钱过日子的,这不从蔡冲那里继承了两千亩水浇地,卖给哥哥一千亩怎样?
叶天一说哥哥没那么多钱。
蔡凉将一大摞子地契撩在桌上说没钱不要紧,哥哥先赊着,等哥哥什么时候有了钱,咱再提钱的事儿。
一千亩地,有赊欠卖地的吗?蔡凉走了,叶天一使劲摇了摇头,确信这不是梦之后才问三娘:“蔡凉所为何来?”
“他家断粮了,卖地来的。”三娘很认真地回答。
“着啊……既然是断粮了,为何空着手回去了?”
“噢……我明白了。”扈三娘做恍然大悟状。
“明白什么了?”
“他是个傻子,大傻子。”
“笨婆娘,蔡凉就是个人精,除了你夫君我,就他聪明,马虎拍马也赶不上。”叶天一冷哼一声。
“哦,人精啊。那他定是知道了夫君做了中散大夫想巴结一下。”扈三娘若有所思。
叶天一觉得一个五品的闲职,不值得人家用一千亩水浇地巴结。当然了,张择端捧着一大堆对联过来就不能叫巴结而是关心,不过带着一群学徒就有点嘚瑟的嫌疑了,可张待诏振振有词:沧浪居这么多门,一大堆春联我一个人能贴的过来吗我?
沧浪居几十间房子一共二十八个门,张择端带来了二十九副对联,多出来的那一副是贴在暖棚上的。
建造暖棚是叶天一的主意,有泉水哪能没有暖棚?有了暖棚,冬日里便可以吃到绿油油蔬菜和新鲜的水果,只是今年吃不成了,因为暖棚只建了一半,当木头架子搭起来之后,叶天一才发现没有塑料薄膜也没有玻璃和亚克力,在这个时代能够透光且挡风的似乎只有冰块。
建作坊造玻璃成为叶天一最强烈的念头,然而没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李师师似乎知道沧浪居缺少银子,便拉了一马车来,当然这不是送给叶天一的,这个女人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我和元奴姐姐的棺材本,躺在箱子里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一郎拿去看能不能抱出小的来。
人家这是要理财啊,不过理财应该去找钱庄呐,可师师说了,把钱存在钱庄里要交保管费的,而且开出几张纸票,万一被水湿了夏天潮湿长毛了或是被老鼠咬了虫子蛀了怎么办,怎么办?一郎是个不一样的人,应该会干出不一样的事业来,这钱放在你这里,我和元奴姐姐放心。
心里欠一个女人的,说话便硬气不起来,甚至连打欠条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浑圆的臀部消失在大门口。
“怎么?感动了?”扈三娘酸溜溜问道。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赚这么多钱?”叶天一白了她一眼。
“明天奴家就去潘家楼当一个淸倌儿,专门跟状元楼对着干,她文我武看谁能干过谁?”扈三娘咬牙切齿说道。
“敢跟夫君犟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叶天一连拉带扯将扈三娘拖进屋里。
屋里点着火炉,燃料是石炭,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煤炭,记着《鸡肋编》卷中里面有 “昔汴都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燃薪者”的记载,可见在这个时代,石炭已经成为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了。
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屋子大多密闭不严有关,虽然有石炭,但是用来排气的烟囱并不普及,叶天一不敢将一氧化碳中毒这种事情拿来冒险,特地让李铁打了一捆烟囱,凡是有石炭炉子有人住的屋子都要安上。
室内温暖如春,摇曳的烛光似乎在诉说着洞房花烛那夜的温馨和刚刚不久之前的疯狂。熟睡的扈三娘就像一只猫,嘴里发出原始的呢喃,偶尔,那两条长腿会蓦地一颤,蹬飞了大红段子面的新被,绣着两只鸳鸯的肚兜便露了出来,肚兜是她母亲生前亲手所绣,原本是要等女儿出嫁的时候亲自给她穿上的……
“爹,娘,不要走,别丢下孩儿……”扈三娘说着梦话,眼角流下泪水。
叶天一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抚慰一个几岁的孩子,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均匀起来。望着天上的弯月,叶天一难以入眠,扈家庄惨案对这个女人造成的伤害已经深深印在骨髓里,想要抚平她内心的伤害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创伤需要时间来抚平,生命也因为有了时间才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新年便是人类至少是大宋子民绽放生命光彩的日子,从初一到初三,官府准许关扑三日,叶天一陪着扈三娘跟着马彪马虎在城内转了一圈才弄明白关扑其实就是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娱乐,市民的参与度挺高,无论钱财也好物品也罢,只要对方能接受的都可以拿出来赌。衣食无忧,娱乐一下还是蛮幸福的。
马虎的幸福在于不用马豹背着便能够自已一个人出门了,坐在李铁刚刚完工的铁轮椅上,用手推动巨大的车轮,便可以来到沧浪居门口的护城河岸边,两岸的迎春花已经开放,留着总角的一群孩子拽着纸鸢风一样的跑来跑去……多么美好的生活啊,二十多年来,马虎第一次哭了,哭得像个孩子。手机用户看百变书生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0175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